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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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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还记得我醒过来的那天下午,天空万里无云,太阳也很温热,母亲抱住我在打瞌睡,我的手上还挂着吊瓶。

    太阳光顷泄着照射到我的眼睛,我在昏迷中挣扎了好久,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所以生命力在不断促使我睁开眼睛。

    在生命意志的不断驱使下,我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缓慢而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我的小手也开始动了动。

    母亲被我的小手弄醒,脸上的疲惫感一下子烟消云散,高兴得像个孩子,藏也藏不住,赶紧朝医生喊去。

    医生嘴上连连称奇,说这孩子命大,那么小的年纪昏迷了6天还能醒来,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因为我刚醒过来的原因,医生为了以防万一,让母亲多住一天观察观察,连续住院6天,每天的医药费就是一大笔,从我小叔那里借来的100元钱早就已经花光。

    最后在医生命令式的语气下,母亲又多住了一天。

    但我分明看见母亲湿润的眼角。

    当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大婶家在镇上教书的小叔趁着放学的功夫,专程来看我。

    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我躺在母亲怀里,迷糊着,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碗牛肉粉,还有另外一个袋子装满了水果和甘蔗。

    母亲见小叔进来,赶紧招呼他坐下,医生也走过来攀谈。

    我记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聊了大概40来分钟。

    隐约中我又看见母亲流眼泪。

    母亲的眼睛为了我没少遭罪,眼珠上早就布满了血丝,整个眼睑呈现青乌色。

    小叔因为要上晚自习,临走的时候只知道他和医生握了握手,然后对我母亲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小叔当时是为了我的医药费而来。

    因为我住院时间久、用药量大且多,所以医药费早就超出了一个农村家庭正常的积蓄范畴,小叔为了让我能够安心看病,和医生说余下的医药费先记在他的头上,待我出院后他按照分期的方式每个月从工资里面拿出来帮我还医药费。

    但这些母亲并不全知道,她只知道医药费总共花费了1958元,而她身上的30元钱早就用完了,医生也没催促她交医药费,只是说救人要紧。

    后来我出院回家,奶奶从来没有问过花费了多少钱,还冷嘲热讽地说我母亲在医院这几天吃香的喝辣的,人都发福不少,话了了还斜眼看了我几眼,像是看一个灾星似的。

    家里难得安稳下来几天。

    然而,好景不长,太平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像昙花般!

    那是腊月快要过年的时候,天气冷得出奇,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夹雪,全家人都蜷缩在烤火炉旁,村里的马夫上周去赶集备年货回来,顺便去邮局瞅了瞅。

    我们村和外界的亲人之间的联络全靠马夫,他就像是我们村的邮递员。

    每逢过年的时候,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就会往家里寄一笔钱,一来是为了让家里面的知道自己确实在外面挣钱,二来是为了给外出一年交差。

    我的父亲是个例外。

    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寄钱回来。

    第一次是我出生那年,但母亲就没见着钱,因为全都被奶奶据为己有。

    第二次就是今年,因为家里面要建房子。

    马夫几乎把自己裹成了棉球,趁着雪色来到了我家。

    当时母亲正在烧水给我爷爷擦身子,听见外面有响动,然后打开门看见了马夫。

    马夫先是问我是否完全好了,以后要多注意不要受凉,然后从他的上衣兜里拿出一包水果糖放在桌子上,说是专门带给我的。

    母亲赶紧倒了一杯热水,说着都是农民家的子女,大过年的不容易,能来家里看望老人孩子就已经让她很感动了,不用给我带吃的。

    我奶奶见此情形,也招呼着马夫坐到火边来,嘴上也说着些客套话,但眼睛却是盯着桌子上的那小袋糖。

    坐了好一会儿,马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信封,正要递给我的母亲,奶奶赶紧一把抢了过来,还瞪了母亲一眼,我虽然小,但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散发出的火药味。

    母亲也不示弱,干脆趁着马夫在,有个公道人好说话,开始说起了这些年的心酸,特别是我看病花了的钱。

    “今年我从房梁上摔下来,没有用家里面一分钱,全靠自己挖草药吃,梵发高烧看病,总共花了1958元,到现在这笔账还记在医院里呢,这笔钱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我要拿去付给医生。”

    “你说得囊个吓人,发个高烧能花囊个多钱?我就晓得你没安好心,怪不得我就说我攒下的修房子的钱怎么少了100多块钱,是不是你偷去了?”

    母亲完全不知道什么100块钱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偷钱,因为奶奶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就是封建大家长制的那种,控制欲极强。

    但母亲向来憨厚老实,不善争辩,在奶奶的连番攻击下,就连当时的我也差点错误地认为是母亲偷了钱。

    最后马夫看情况不对头,他也不想趟浑水,说了几句这是你们的家事,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的,然后逃也似的溜了。

    母亲本来是追着马夫出去的,因为她知道,马夫走了那我的医药费就悬了。

    甚至于今晚上这个家估计得天翻地覆。

    奶奶趁着母亲出去的功夫,将水果糖收到里屋柜子里。

    母亲流着泪回到火炉边的时候,柜子上那把厚重的锁还在晃动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母亲知道,水果糖我是没机会吃了。

    奶奶坐回原处,嘴上全是恶狠狠的咒骂,母亲也不再说话,只是拿着火钳捣鼓着火炉默默流泪。

    我趴在母亲的膝盖上也悄悄抹泪。

    奶奶小心撕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

    奶奶见着钱以后才停住了咒骂,脸上也拨云见雾般有了笑容。

    我看到奶奶数了许久,差不多足足有800元,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完了,我看见奶奶将钱一张张小心折叠起来放进内衣兜里,那是奶奶专门放钱的地方,农村人都很喜欢这样放钱,睡觉也是贴身的,即使有强盗来盗取财物,不至于连钱也丢失。

    奶奶数完钱后,开始仔细盘算起来建房子的事情,因为我小叔已经成年,婚事迫在眉睫,必须先把房子建起来,至于我的医药费,奶奶才管不了这么多,也许在她眼里,我和母亲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母亲哭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我上床睡觉去了,虽然没有爆发一场大战,但我分明看到了母亲眼中的不甘,也看到了奶奶的冷血。

    似乎,一场家庭战争正在孕育着,只待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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