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偷诗
夏老夫人眼里露出不悦，不过不是对卓家小姐，是对夏袅袅。
她拍拍夏落歌的手，睨夏袅袅一眼说，“歌儿从小读书，同你父亲一样得你祖父真传，有学问是好的，可咱们不能以此卖弄。”
夏微雨对老夫人本就有气，那棍子如果不是让夏十冬挡了，落到的就是阮氏脸上。
夏十冬一个小姑娘被自家祖母打，还可以有借口找回名声。阮氏什么身份，那可是丞相夫人，多少夫人的典范，要是传出让婆婆打毁容这种话，阮氏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各家夫人小姐。
她打定了主意要和老夫人斗上一斗，夏袅袅的才华她也放心。
“平日里各家夫人设的彩头都不是俗物，今儿这梅花就更好了，应寒开放，再高洁不屈不过。卓小姐提出，袅袅你不如就作诗一首，活跃活跃气氛也好。”
夏袅袅看着梅花沉思片刻，缓缓作道，“去岁新雪里，红梅缀满枝。来年盼冬至，却有怯寒日。看梅红新枝，厌旧雪寡淡。更是新枝芽，试与可争春。”
卓家小姐手帕掩唇，咯咯轻笑。
“我看呀，头筹又是袅袅。”
才女都聚集在这块，听懂诗里意思的不止一个两个。
有小姐看向夏落歌说，“这新枝尚且没见过春天，就试图争春。还有这厌旧雪也是，不下几场雪，梅花可开不了。倘若没有雪的衬托，梅再艳，也不十分好看。”
夏落歌挑眉，没有争吵，只说道，“毕竟千州大寒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待到冬来腊月初，我花开后百花杀。”
千州即是皇城所在，因千州所指范围广，一般皇城便称皇城，并未作别称。
夏微雨和夏袅袅对视一眼，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何其熟悉。
她们都知道夏十冬连写字都跟狗爬似得，更别提作诗。祁州菊园一作，姐妹俩并未多想。
此刻夏落歌能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改成“待到冬来腊月初，梅花开后百花杀”，由不得她们不去想这诗到底出自何处，为什么从未见过面的夏十冬和夏落歌都会这句我花开后百花杀。
全场一片寂静，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威力太大，不仅是写实，梅花开的时候没有其他花能争风头，更是暗喻夏家姐妹关系，以及夏落歌和千州贵女们的关系。
不用等到什么腊月初，夏落歌已经出了好几次风头。论样貌，能压夏落歌一头的反而只有夏家这两个没毁容的姐妹。论才情，夏袅袅不输夏落歌。
闺女们暗中传递眼神，夏家姐妹内斗，她们属实没必要参与。
暗处的夏十冬看了大半天热闹了，她就知道两个姐姐搞不定一个有女主光环的夏落歌，这趟还得她来。
她不针对夏落歌，从回府那日开始，就没有针对过夏落歌。想要捉住学飞的雏鸟，当然要先抓领飞的老鸟。
“祖母真真是偏心，我以前翻过父亲收藏的祖父书籍，里头好似有句什么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可惜那书烂了一半，我看的也不完整。没想到庶姐这儿还有一份，祖母也不给我看，就紧着庶姐看学问去。”
“另外一句我也见过，说的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庶姐看得倒是全，这么好的书，何时也借冬儿瞧瞧？”
夏微雨恍然大悟，对夏袅袅说道，“还以为父亲诓骗你，亲自教导也不肯倾囊相授。哪儿就想到是祖母藏私，不给庶妹找好先生，倒叫庶妹人前出丑。”
夏十冬补刀道，“姐姐们莫要因此瞧不上庶姐，她虽是庶出，到底是打小养在祖母身边的，有祖母的教养在，人品肯定没问题。”
一句教养，一句人品，说的夏老夫人抬起拐杖又要打夏十冬。
夏落歌连忙出手按住只会发脾气的夏老夫人，眼中流露出委屈，看了所有人一眼。
“冬儿妹妹真看过那样的书？”
夏十冬歪头，她不需要过多证明自己。“唔。”
卓家小姐站到夏十冬和夏落歌之间，做出一副防两人打起来的样子。
“好了好了，今日作诗不过是大家一时兴起的提议，都不要较真才好。”
“何况夏三小姐，哦不对，现在是四小姐了……何况你们家这四妹妹并不专研读书，平时少作诗。今日能说出个花样来，怕是真有出处。”
夏十冬不与卓小姐计较，人家明着说她胸无点墨，她还点点头附和，“我是真的看过这种书。”
卓家小姐笑开了怀。“又没有人说不信你。”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神情讥讽的打量着偷诗的夏落歌。
夏落歌挺直腰板，不惧那些目光。
“冬儿妹妹什么时候见过，具体是哪本书呢？”
卓家小姐打岔，“好啦，大家在冷风里都站累了，咱们去吃茶点吧。”
众人纷纷应和，跟着移步。
她们之前和夏落歌不对付，总有被夏落歌说个没话可驳的时候。还得是夏家姐妹自个闹起来，看着才精彩，才解气。
卓夫人摘梅递给夏袅袅，别人能不能作出更好的诗来不重要，让夏家内部不安生是所有人乐意看见的，她不妨推一把夏家姐妹的关系，让正房和妾室闹得更难看，才能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夏小姐当配这枝红梅。”
丫鬟也倒了梅茶递上，然而茶水太烫，丫鬟没有端稳，热水洒了夏袅袅一身。
还好是冬天穿得厚，否则夏袅袅也要被烫。
夏微雨出言指责丫鬟，“怎么回事？！”
卓夫人瞪丫鬟一眼，吩咐贴身丫鬟道，“快带夏小姐去换身衣服，可别着凉才好。”
卓小姐说，“袅袅，我陪你去。”
夏袅袅跟着卓小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