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苦尽甘来
云清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大夫的角色是她私下里做的决定,本想着悄咪咪的混迹在人间,怎奈何演技不够,被苏嫣语捉了个正着。
眼下作为任府的惯用大夫,云清迈着她特有的蜗牛般的步伐,磨磨蹭蹭的进入了火烧眉毛般的苏嫣语与王氏之间。
摸着脉门,云清佯装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任少爷,多日奔波,伤口未愈,车马劳顿,身心俱疲,额,须得注意休息,改善饮食,调养几日便好。”
用人话说,就是啥毛病没有,单纯就是累的。
云清掐着时机对着苏嫣语挤眉弄眼,低声道:“咱俩也是旧识了,我这身份记得替我保密啊。”
苏嫣语歪了歪头,一脸的疑惑:“你什么身份?保什么密?你不就是个大夫吗?”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说起来,云清还真没找过苏嫣语什么麻烦,为着日后还要靠云清的医术走一遭人生的七灾八难,最好还是相安无事为妙。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了,梦里自己与一只饿虎争斗,被咬住了肩膀,老虎也不吃人,就这么拖着他走出了几里地,手臂的疼痛感格外真实,肌肉撕裂般的疼痛给人一种手臂要与身体分离的错觉,而后老虎松开了嘴,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开始享用午餐了……
猛地睁开眼,任平生的额头出了细细麻麻的一层汗,一扭头便看见了,苏嫣语已经未自己的胳膊清洗完伤口,正在上药,闭了闭眼,任平生十分想忽视掉苏嫣语身后那个碍眼的电灯泡。
王氏笑得合不拢嘴,直截了当的揭穿到:“醒都醒了,还装什么?多大的人了,还害羞了?”
就是因为好大一个人了才会害羞啊!啊呸,谁害羞了。
用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放在了额头上,任平生想继续装死,谁能想到自己在自家媳妇面前撒泼打滚竟然会被老娘抓包?
仔仔细细包扎好伤口,苏嫣语麻利的记上了最后一个蝴蝶结,握住了任平生的手柔声说道:“快醒醒吧,我想你了。”
嘴角勾了勾,任平生翻了个身,由平躺变为了侧身,头向前凑了过去,亲了亲苏嫣语的手心,委屈巴巴的说道:“娘子,你让我亲一口好吗?”
王氏干咳了一声,心里骂道:倒霉孩子,这是当我不存在啊。
为了让王氏意识到自己电灯泡的身份,任平生可怜兮兮的撒娇道:“娘子,我浑身疼,后背疼,胳膊也疼,你替我揉揉好不好。”
扯着苏嫣语的袖子,上下晃动了两下,借着力就要往苏嫣语怀里扑。
忍无可忍的王氏一张脸写满了一句话:娶了媳妇忘了娘。瞪了一眼任平生,拂袖而去。
门一关上,方才还撒娇打滚的人立刻就正经了下来,从床上坐直了身子,一把揽过了苏嫣语,紧紧的抱住了她。
环着怀里人细瘦的柳腰,任平生满眼心疼的说道:“你这腰,还不到我一掌宽。”
总算喘了口气的苏嫣语用她细细的指尖戳了戳面前人明显晒黑了的面庞,笑道:“道歉的话我昨日听过了,可不兴再说了。”
一把捉住了苏嫣语欲要收回的手指,攥在手心力反复摩梭着,任平生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孩子没了就没了,我怕你因为这个想不开。”
抽了几下没抽动,苏嫣语放弃了要将自己手指归位的想法,严肃而又认真的回道:“死生是大事,生命只有一次,我们进入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错误。”
而后苏嫣语定定的说道:“我要回去,不是因为这里我不能生存,而是生命该有的使命,尚未完成,我不愿轻易假手他人,我不放心。”
攥着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几分,又在苏嫣语蹙起眉头的一瞬间泄了力,任平生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说道:“我一直以为经历了那些事,你应该是不愿回去的。”
“不管是在这,还是回去,这倒霉的日子给我的焦头烂额一点都不会少,我的命运,即便知道结局凄凉,我也会走到底,我不回再去逃避属于我的那份责任与担当。”苏嫣语的眼神坚定不容置疑,透过层层迷雾,直击任平生的命脉。
谁又不是在逃避呢?
午饭过后,任平生拉着苏嫣语第一次主动来到老夫人住处,准备讨要个说法。
自任平生回府已经过去了两天,昏迷时老夫人也哭天抹泪的来看过一次,一屋子人,一个昏迷着,两个好似吃了哑药,气氛压抑的都能拧出水来,期期艾艾地哭了半天,倍感无趣的离开了。
如今再见,满心的期待化为泡影,因为她的宝贝孙儿不是来请安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奶奶,您说一年为期,让我与夫人要个孩子,如今这孩子被您生生打掉,您能说说,我家夫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让您下如此狠手。”任平生直截了当的问道。
老夫人本想杨了杨眉,奈何底气不足,沉着脸色岔开话题责怪道:“几个月不见,孙儿一不问及家中境况,二不关心长辈健康,难道就要兴师问罪吗?”
“家中大小事务自有母亲打理,生死祸福各有天命,眼下我只关心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因何而死?”任平生斩钉截铁的问道。
孙嬷嬷在一旁出来打圆场道:“少爷您别动怒,老夫人因着这事病了好些日子,如今才好转,说来也是孩子福薄,可不能将责任都怪在长辈身上啊。”
“孙嬷嬷说得对,做晚辈的岂有怪罪长辈的道理,可事情既然出了,就必须有人为此负责,您方才也说了,不能全怪罪长辈,那孙嬷嬷你又在从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一直一声不吭的苏嫣语骤然说话,直击要害。
“到底是谁带人强行将夫人领到这儿,是谁雇的人,谁准备的鞭子,又是谁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任平生接着苏嫣语的话音说道。
苏嫣语端着被精心格式化出来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到孙嬷嬷身边,动作优雅分寸得当,刻意拉长了音调说道:“孙嬷嬷,你罪当如何啊?”
“杀人偿命,可您都一把年纪了,怕是抵命不够吧。”苏嫣语的目光在孙嬷嬷身上流转,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倒像是在为其寻找一个合适的死法。
孙嬷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夫人,原来今天的目标不是老夫人,而是她自己啊。
“孙嬷嬷那天是听了我的令去……”老夫人话音淹没在了任平生的一声令下中。
“来人,将这个贱婢带走。”
身后突然冒出了十几个护卫,二话不说的将孙嬷嬷五花大绑起来,抬走了。
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凡儿,你是在孙嬷嬷怀中长大的,你难道忘了吗?”
任平生卸下了方才强势的架势,冲着老夫人拱了拱手,和颜悦色的说道:“奶奶,我不记得了呀!”
任府别院内,孙嬷嬷被堵住了嘴,只得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苏嫣语,因为她此刻正被安放在一座枯井旁。
任平生把人扔下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几个护卫在门外站岗,至于怎么处理,交由苏嫣语自行处理。
轻轻的摸了摸孙嬷嬷的侧脸,苏嫣语今日穿了她平日里不常穿的红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着地面,流动着惊心动魄的红,眼角眉梢挂上了孙嬷嬷未曾见过的厉色,举手投足是被人精心调教过的得体,如画中走出的冤魂,嘴角抬起一丝勾人心魄的弧度,俯视着笑道:“孙嬷嬷呀,自入府那日起您对我的多番照顾,我牢记在心,不敢忘记,为着您辛苦一场陪我着一遭,我自该好好报答你啊?”
“不要再想着老夫人能来救你了,自我流产那一刻起,你就该想到你会有今天。”
“这事必须有人负责,不是你又该是谁呢?”
“我想将你千刀万剐,来祭奠我死去的孩子,你说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呢,我的孙嬷嬷?”
“让你死得太舒服,我心里实在难受,为着让我心里舒坦些,烦请您多担待啊!”
年关前,别院内,依旧是日复一日的悄无声息,在孙嬷嬷的瞳孔无限放大下,从此世上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