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狼来了

    这年秋后，在有旺和王氏的主持下，成国便给大儿兆仁办了婚事，媳妇是寨上苏家的，名叫苏花儿。虽然家贫，人长得却水灵。如今成国也当上了爷爷，一家人四世同堂，其乐融融。有趣的是，就在成国的孙子降生的一个时辰后，成林家的张氏又喜得一子。两代人同一天出生，父辈的人反而比侄子小了一个时辰，在当地又传为佳话。尤其是有旺和王氏，脸上都乐开了花。

    两个孩子都是第二年冬月初八夜里出生的，在百岁到来之际，经有旺倡议，在两个孩子百岁那天，在大门外种两棵百果树。百果树，也叫银杏树，属于长寿树，寓意长命百岁。头一天，兆仁、兆义、兆智兄弟三人找着镢头上山寻找百果树树苗。山里人热爱大自然，自然也爱护树木。临走时，爷爷给三个孙子定了一个“三不准”，即：孤立的树苗不准挖，人家栽种的树苗不准挖，成型的树苗不准挖。这可难为了兄弟三人，要找到百果树苗并不难，可要是按照爷爷定下的标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爷爷说的话又不能违背。因而，一直找了大半天，才在一棵野生大百果树周围找到几棵小树苗。下午，兄弟三个扛着镢头，拿着树苗，欢天喜地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几个孙辈的孩子，便将小树苗上系上红布条，将两棵树苗一左一右地栽种在了爷爷、嫲嫲住的房屋前。

    有旺与儿子们商量，兆义家的孩子乳名就叫同生，成林家的儿子叫同长，取同生同长的意思。又回头对成国说，你的学问最大，他们的学名由你来定吧。成国想了想，说，兆义他们的下一辈该是延字辈，那就叫延同吧；成林家的就叫兆忠吧，既是两代人同生同长，又取家族忠诚、绵延流长的意思。而他的五个哥哥又是仁、义、礼、智、信，后来的就该是忠了。有旺连声说好。

    上午，前来给两个孩子庆贺“百岁”的亲朋好友陆续到来，他们不仅为胡家喜添人丁而高兴，同时也怀着好奇的心理，要看一看这对同一天出生的叔侄。先后来到的人们，无论年长年幼，男女老少，放下手中的礼品，或抱抱两个孩子，或摸摸孩子的脸，有的小孩子家还要坚持摸摸孩子的小鸡鸡。疼爱有加，喜不自胜。屋里屋外，到处洋溢着祥和欢快。

    魏老爷子因为身体有恙没来，而是派了自己的儿子前来祝贺。

    先前儿孙的“百岁”也好，生日也好，都不曾这样隆重过，这一次给两个孙子、重孙过“百岁”，甚至比当初给儿孙们办婚礼都要隆重，惹得亲朋好友们无不羡慕，交口称赞。

    为了给新生婴儿过“百岁”，胡家将唯一的一头猪宰杀了。“百岁”过后，有旺又将三个儿子叫在一起。有旺说，现在咱们这一大家子有吃有穿，但也不能小富则安。我寻思着，你们每家是否养上两头猪，一来也为种庄稼积些肥料，二来也为家里积累点财富，遇到有个大事情的时候也不用多花费，或者待猪长大出圈就卖了它，也为家里贴补贴补，不过就是花个猪仔钱，再就是平时多一点辛苦而已。不知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合恁三个人的意思。三个异口同声赞成父亲的主意。

    过了两天，正是李村大集，兄弟三人推着一辆独轮木车，半夜就起身赶集。这一天还算顺利，三人没费多大的周折，就在集上抓了六只小猪。按照父亲的嘱咐，其中要了一只小母猪，为的是以后自家繁育猪仔。当然，此次赶集，不光是买了猪仔，还有其它日用品。

    六只小猪来自两家，却都是黑色的，胖乎乎的，煞是招人喜爱。特别是兆信、青儿、妞妞几个小孩子，这家猪圈里看看，那家猪圈里瞧瞧，又是剜野菜，又是打猪草地忙活，把六只小猪喂养得见风长似的。三个月后，六只小猪都长到了四五十斤重。

    这个夏季，天气特别炎热，已经是半夜了，兆礼依然没有睡意，他手里摇着蒲扇，心里想着明天的活计。刚刚栽种完了秋地瓜，春苞米地也都锄过了一遍，明天该干什么呢？就在这时，猪圈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起初他并没在意，随后就听圈里的小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兆礼心里叫一声不好，一定是狼进了院子。禁不住地大叫一声，不好，快，狼进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兆礼翻身跳下炕去，顺手从锅台上捞起一个铜盆，一边咣、咣、咣地敲打着铜盆，一边喊叫着来到天井里。

    进来的确实是一只狼，此时的狼正在死死地咬住其中的一只小猪不放，听到人喊物什响的，而猪的个头又与它的重量不相上下，一时难以从容带着猪跳跃一人多高的墙头，只得放下猪仓惶逃蹿。

    家里其他人披衣起来时，被咬伤的那只小猪已经奄奄一息。此时，其他两家人听到喊叫声，知道老二家发生了事情，便先后跑过来查询。

    让狼这一闹腾，这一宿一大家子人便再也睡不安生了。第二天，有旺嘱咐兄弟三家说，狼一般不敢轻易进入人住的地方，这一定是一只孤独而饥饿的狼。我敢说，这只狼今夜一定还会再来，除非它得到了食物。无论如何这只狼必须除掉，否则咱们一定永不得安宁。这样吧，你们做好准备，成家、成林、兆仁、兆礼，你们四人也算身强力壮，首先你们将狼进来的那个猪圈撒上麦糠——记住，一定撒得让它看不出、也嗅不出哪儿是圈水，哪儿是圈沿，让它从墙外一跳，就跳入圈中——恁四个人每人把着一个圈角，一手拿篓子，一手拿镰刀。狼落入圈水中后，必定要游上圈沿，这时恁四人要齐心协力。狼游向谁的那一边，这个人先用篓子抵住它，紧接着就给它一镰刀，不用几个回合，狼就会毙命。

    下午，成家、成林兄弟两人带着后辈兄弟两人先是足足地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便准备筐篓、镰刀等用具。吃过晚饭，又比划着操练了一阵子，等到夜里十一点钟的样子，便各自进入戒备状态。

    圈里仍然有一只小猪。小猪大约晓得今晚有异样，一阵阵哼唧、哼唧地叫唤着。

    果然，差不多与昨天夜里不相上下的时间，就听见墙外有响动。黑暗中，四个人屏住呼吸，相互交流了一下眼色，点了点头，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约是听到猪圈里传来小猪的哼唧声，就听墙外的狼轻微地呼哧了两声。然而，狡猾的狼却没有直接进入，而是耐心地围着屋子转了两圈。就在爷儿四人还在猜测它的意图的时候，倏然，一道黑影跃上墙头，然后一跃而下，倏地蹿了进来，接着便扑嗵一声落入浮着麦糠的水里；一时，圈水淹没了饥饿的狼，却也溅了四个人一身臭水。饥饿的狼发现情况不妙，没头没脑地向圈沿游动，首先本能地向猪窝方向游来，被兆仁抵头就是一筐篓，紧跟着就是一镰刀。两眼冒金星的狼还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又来到东南角，刚一抬头，被守候在那里的成国当头就是一镰刀；这只孤独而饥饿的狼仍作垂死挣扎，一头又扎向西南角，被兆礼一篓一镰刀又打入臭水下。狼依然没有放弃逃生的机会，向右一转身又回游到了北岸的西北角，被早已等待多时的成家就是狠命的一镰刀。紧接着，四个人聚拢过来，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饿狼就是一阵狂砍乱打。眼看着恶狼就要沉入臭水里，四个人又齐心协力地一阵忙活，将这只倒霉的狼连拽加捞地装入兆仁的筐篓里。

    这正应了那句俗话，恶狼最终会被猎人剥皮吃肉。头破血流的恶狼喘息了一下，便一命呜呼了。狼呈灰白色，俗称大灰狼的就是这种狼。且是一只公狼。虽然这只狼的个头要比一般的狼个头小，但这是一只凶残而狡猾的狼。

    听说儿孙们已经将狼击毙，有旺连夜过来看个究竟。他看了看说，这的确是一只流浪的狼，因为在这一带经常活动的狼，我大多见过，却从来没见过这只狼。

    正如有旺所说，它是一只凶残、狡猾又贪婪的狼，这从它在入侵人的家园的过程中就可见一斑。一般的狼不会轻易侵入人的领地，而它偏偏连续两次入侵人的家园，且其在整个活动中都是有备而来。胡家四栋房屋的方位分别是：成家住在最后头，他家的东南便是大哥成国家，而成国的偏西南便是父母的住房，父母的住处偏东南是成林家的住房。也就是说，四个住所呈开放状“z”型，惟一的一条狗灵灵则在有旺老两口的住处。而这条狡猾的恶狼能避开灵敏的狗，偏偏选择了住在最后头的一家，实在是聪明而狡猾。再如它在第二次的入侵中，明明是轻车熟路，但它偏偏要围着屋子转上几圈，在确信人没有防备后，才一跃而入；说它凶残而贪婪，只见前一天它对猎物的下嘴上就可看出，一嘴下去，死命地咬住猎物的喉咙，又舍不得轻易丢掉，直到主人赶来，这才不得不放弃。因此，这种凶残的狼必须予以除掉。

    兆礼问爷爷道，不会有母狼来报复吧？有旺说，因为这是一只流浪狼，一般不会有母狼。再说，就是有一条母狼咱也不怕，就用这种办法收拾它。

    第二天，一大家人剥狼皮，吃狼肉，好不惬意。尽管失去了一只小猪，可总算是得到一点点补偿。

    狼皮被成国兄弟三人孝敬了父亲，给老人做了防寒湿的褥垫。

    经过这次人狼大战，胡家人得出一个道理，打虎要亲兄弟，打狼仍须如此。有旺教导后辈们说，山河江海不光是人类的，同样也有动物们的一席之地，很多时候人是要尊重动物的，同样也要给它们一个生存的圈子，但是，如果它们给人类造成危害，那就要采取必要措施予以反击，让动物们逐渐学会与人类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