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园

    时间到了公元1937年。

    崂山夏日的黄昏最是美丽，去田间劳作的人们扛着锄头，踏着夕阳的余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热了一天的日头，红着脸正慢慢落下山岗，叫了一整天的知了也嘶哑了喉咙，喊叫了一两声之后，便拖着哑音再也没了动静。一阵山风掠过，吹干了人们的汗水，赶走了劳作的疲劳，使人感到阵阵惬意。随着山风吹过，歌声随风飘送：

    那是一座美丽的山

    山上有不老的神仙

    神仙沐浴在那山水间

    山珍海味是一日三餐

    崂山，黄海

    黄海，崂山

    都说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我说是一个美丽的诗篇

    歌声过后便是孩童们那天真的童声

    我今东海上

    崂山餐紫霞

    圣水天上来

    神仙住东海

    歌声如天籁之音，鸟儿停止了飞翔，站在树枝上静静地聆听，松涛不再躁动，任美妙的歌声从上方飘过，就连原本一蹦一跳的小兔子也停下了脚步，瞪大一对眼睛，似乎在寻找唱歌的人。

    兆礼自言自语地问，是谁在唱歌呀，唱得这么好听。一边的淑贞说，大概是神仙吧。雪儿笑笑说，还是青儿聪慧，你没听那歌中唱道，山上有不老的神仙，神仙住东海么！

    伴着美妙的歌声，男男女女欢快地朝家中走去。

    胡有旺做梦也没想到，胡家到了自己这一辈，人丁会如此兴旺，到这会儿为止，膝下共有三儿并六孙、三个孙女。巧的是，三个儿子每家都是二儿一女。胡有旺已年届70岁，依然精神矍铄。长孙兆仁已过24岁年龄；21岁的长孙女淑贞年此前已外嫁他乡，次孙兆礼20岁尚未定亲；三孙兆义19岁，四孙兆智17岁、五孙兆信16岁，孙女青儿和妞妞分别是15岁和13岁，就是最小的孙子兆忠也有3岁了。

    看到儿孙绕膝，胡有旺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欢快。今天本该是去成林家吃饭的日子，因想到今天是兆智的生日，还在早晨时，有旺就跟成家商量说，今天是不是全家给兆智过一个生日？成家当然高兴，就愉快答应下来。因此，今晚全家集聚到成家这里，为17岁的兆智过生日。这要是在过去，没有结婚成家的人是不可能让家族的人为其过生日的。然而，有旺就是有旺，在他看来，不能总翻弄老黄历，老一辈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该改就得改；一个人的生日是父母给的，过生日既是对一个人降生人世的纪念，同时也是对父母生养之情的感恩，因此大可不必拘泥于年龄的大小。

    一轮弯月大约是想早日丰满起来，不等太阳下山就从山里钻了出来，犹如一只小船，挂在浩瀚的天空。尽管有月亮挂在天空，但是她实在太瘦弱了，瘦弱得不成气候，也就难以光照人间了，成家只得将一只大玻璃罩子灯挂在天井中，又点燃了艾蒿熏蚊虫。一家人分成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们一桌，饭菜都是一样的，只是男人席上有酒，女人和孩子只是吃饭吃菜。大黑、小黑则时而围着主人们周围转悠，时而跑出门外嬉闹。

    大黑和小黑是大白的后代，大白和小白分别活到十七岁和十六岁，这在狼和狗的年龄中已经是高龄了，而它们的第二代也基本上是这个岁数。算起来大黑和小黑已经是第四代了，确切地说，它们两个应该是狼和狗的杂交种，该称其为狼狗。大黑和小黑现在是一年零八个月，去年，它们的父亲，也就是灵灵，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突然死了，它的数十只后代都生活在周围的人家。

    小孩子家最喜欢动物。兆信等几个少男少女，急着将自己吃剩下的或者说不舍得吃的东西不时地分给大黑、小黑。而延同、兆忠两个幼小的孩子也学着兆信他们的样子，拿着食物喂狗狗。

    席间，成国对一家人说起了从山外传过来的消息。

    听说，日本人早在几年前就占领了东北三省。这会儿又三面包围了北平，还在北平闹出了大动静。

    成家说，咱平民百姓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打到咱们这里就行。再说了，他一个小日本国能有多大能耐，不就是一群倭寇嘛！

    有旺呷了一口酒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倭寇可不是善类！接着，老人给子孙们讲了当年倭寇入侵中国以及民族英雄戚继光如何带领民众英勇抗倭的故事。最后他说，记得恁魏爷爷曾多次说过，兄弟阋于墙而防于外，就是说，兄弟之间隔墙争执，一旦有了外族的侵入，兄弟之间还是要一致对外。

    儿孙们齐声附和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