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上有仙山

    那半个月亮已经隐藏到了西山后，脚下黝黑的山道变得不再像来时那样舒坦；回家的路很长，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是大家都不觉得怎么累——尽管每一个人都气喘吁吁。

    突然，身后的鲍鱼岛那边隐隐约约传过来阵阵歌声

    天东头有一座仙山

    仙山生长在大海边

    美丽的传说云雾飘渺

    不老的故事至今流传。

    崂山，黄海

    黄海，崂山

    都说是一个故事

    我说是一个诗篇

    歌声过后，接着就听到似乎有一群孩子跟着念叨说

    海上有仙山

    仙山东海崂

    亲见安其公

    食枣大如瓜

    咦，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歌声呢？可是，这歌声又那么的真真切切，大人小孩可都听到了。只是这夜半歌声，倒真的如歌中唱的那样，如云雾飘渺，时远时近。一家人在小声议论着，只有雪儿笑了笑，没说一句话。

    到家了，老远的就闻到了从家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大黑、小黑老早就听到了动静，大约也闻到了气味，一路奔跑过来。

    原来的大黑早已死了，大白和小白也在去年先后老去，现在的大黑和小黑是大白与王大山家那只黑狗的后代，今年都五岁了，与成林家的儿子兆信同岁。

    兆信和青儿并没睡觉，爷爷和妈妈无论怎样劝说，他们就是不肯闭上眼睛。当两个人听到大黑和小黑汪汪了两声奔去之后，就断定是哥哥、姐姐他们回来了，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趿上鞋便跑出来迎接。

    有旺和王氏做梦也没想到，儿孙们会带这么多鱼回来，大鱼、小鱼，鲅鱼、银鱼，足有五百多斤！他一面招呼着儿孙们吃饭，一面嘱咐王氏将鱼分成若干份；一多半当夜煮熟晾晒，剩下一小半用来尝鲜和送人。

    吃完夜饭，成家小声问雪儿，这么多年也没见上孩子他姥娘、姥爷，今日打了这么多鱼，总该给老人们送两条鲅鱼尝尝鲜吧？两个人的悄悄话不想被老三成林家的张氏听到了。张氏没接二哥的话，却问有旺道，爹，咱们这地儿为什么每年春天女婿们要给老丈人送鱼呢？

    有旺也是太高兴了，呵呵笑道，要说这事呀，里面还有一个传说：咱们这里是有这个风俗，每到春天大海市时，要送鲅鱼给老人吃；

    其实啊，这鲅鱼并不比别的鱼好多少，可对于老人来说，你就是大口大口地吃也保准没事，原因是它肉肥刺少。因此，它是孝敬老人的好礼品；当然，主要的它是一年当中的出现最早的鲜鱼。

    有旺接着说，许多年来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话，打鱼人，打鱼人，三辈进不了祖坟。一叶舢板，在风高浪急的大海中，就好似一块小小的瓢瓦茬，说翻就翻，就是打上几条鲜鱼，还要卖了换口粮糊口，打鱼人的日子真比那海水还苦呵！

    传说崂山湾有一个叫小五的打鱼人，心念口挂着病重的丈母娘想条鲅鱼吃，这天一大早便出海打鱼。这时候，他媳妇正守在娘的身边，口口声声念叨说，娘、娘你想吃鱼，你先别咽气，小五就要回家了，打条鲅鱼给你吃。

    老人听了点点头说，难为他了……罢（鲅）了，罢了！

    这一天，小五还真就打到了好几条鲅鱼。然而，当他回家时，老人已经咽了气。小五趴在丈母娘灵前，嚎啕大哭着说，娘啊娘，我亲爹娘死的早，是恁老人家把我拉扯成人，恁就是我的亲娘。恁想鲅鱼吃，可如今我打到了鲅鱼，恁却走了！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然后他亲自动手，将鲅鱼做熟后放在老人的灵前——并坟前祭奠，以表达对老人的思念和敬重。自那以后，年年岁岁给老人送鲅鱼吃的事，便一代传一代，成为年轻人孝敬老人的良好风俗。

    有旺讲完了故事，接着嘱咐三个儿子说，过去咱们这地场山高亲戚远的，有钱也没地儿买鱼去。今日个不同了，咱们有鱼了。这会儿地里的活也不是很急，明天你们三家都回去给孩子们的姥爷、姥娘送鱼，也回去探望、探望老亲家们。

    成家看了看雪儿，回头问有旺道，爹，俺大哥、三弟都有地场走上，你让我上哪儿去？

    还没等有旺说话，雪儿微微一笑说，咱们哪儿也不用去，一会儿你拿上两条鲅鱼挂到门外树上就行了，保管有人收了去。就在成家半信半疑的时候，只听有旺说，你就按照胡嫚儿说的办就是了。

    大鱼、小鱼，都一篓一筐的摆列在天井里。夜色中，细一些的晶莹剔透，粗一点的银光闪闪，稍大一些的青板儿鱼和那些大个的鲅鱼则泛着幽幽的鳞光。

    刘氏在指点着两个妯娌烧水、煮鱼，几个男人和大一些的孩子则忙着将煮出来的银鱼拿到外面的大石头上晾晒。成家从鱼篓中挑出两条大鲅鱼走出家门，根据雪儿的指点，来到屋外旁边的树林里，将其挂到树杈上。然后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天井里。不一会，他又走出家门，回到树林里查看，远远地发现那两条鲅鱼依然挂在那里，嘴上自言自语地说，哪有这样的事，这不是糊弄人嘛！

    雪儿知道成家不信她的话，便走过来拽他，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送人家东西还要偷看人家来取，你这样，人家又怎样好意思来拿，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吗？！

    成家想了想也是，就随雪儿回了家。可煞作怪，当成家再次出门送煮好的鱼往石头上晾晒时，抬头看先前挂在树上的鱼，竟然不知所踪！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炕上的爹。有旺平静地说，成家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世上的很多事情有时是很难说清的；春种秋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些事情连三岁的孩子也知道。你可知道六月天下雪、天上掉鱼这样的事情吗？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寻死却遇仙相救、还有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上有大海，有高山，大海中有千奇百怪的鱼和其它动物，山林里有虎、狼，也有野人、狐仙。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咱们人类，而那动物们并不比人类傻，它们知道哪个夏天热，哪个冬天冷，甚至连天地间要发生的大事情都提前咱们知道。而咱们人类又知道些什么呢？

    成家信服地点了点头，便出去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