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今夜赶海

    兆礼、兆义、兆智三个比较大的孩子听故事听得入迷，见雪儿住下了嘴，齐声问道，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鲍鱼呀？今夜咱们是不是去拾鲍鱼？雪儿说，鲍鱼都让鲍女藏进洞里了。今日夜里咱们去捞鲅鱼食，说不定还能碰巧捞上几条鲅鱼呢！

    雪儿说的这种小银鱼，当地人又叫地瓜丝子鱼，有称其为鲅鱼食的。前一种称呼是因为这种小鱼极像当地拿地瓜擦出来的地瓜丝——秋季晒干后蒸食或与大米混合做稀饭食用；后者是因为它是鲅鱼喜欢的鱼类之一。因此，当这类银鱼大批出现的时候，后面往往跟着成群的猎食者——鲅鱼。

    眼下正在是刺槐花盛开的季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打银鱼的最佳季节。这种小鱼一般在浅水区游荡，因此很容易成为渔民网中之物，多的时候用一些简单的工具便可捕获。

    看看到了未申时候，有旺带着家里下地的人早早就回了家。这时，雪儿和婆婆已经将饭做好，专等下地的人回家用饭。吃饭的时候，雪儿又对家里的青壮年们说，夜里下海的时候，你们几个人往深处走走，说不定能捞到几条大鱼，老婆孩子的，只能在浅水区，别往深处走。记住一点，千万别出声，更不能因为捞到了鱼就大呼小叫。如果看到打灯笼的人往回走，便赶紧跟着走，不管捞多捞少。

    大伯哥成国说，弟妹擎好吧，俺都听你的。又转头跟有旺商量说，爹，你和俺娘，还有兆信、青儿、妞妞就不要去了，天黑路滑的，其他人全都去。成家插话问，要不要通知刘叔、王叔他们几家？有旺没放声，而是看了看雪儿。雪儿将嘴里的饭咽下去，说，不是咱家要吃独食，因为这种事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如果机缘好，打的鱼能多一些，咱们一家送一些就是了；如果机缘不好，打到的鱼少，也不受人家埋怨。有旺点了点头，赞成说，就是，还是胡嫚想得周到，这样的事情不宜闹得动静太大。

    山里天黑的早，日头已经落到了近处的山后头，雪儿和成家在前，带着其他七个人一路向鲍鱼湾进发。一行九人手里提着灯笼，肩上的扁担或担杖挑着渔篓走在山道上。今天是农历初十，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半轮圆月已经挂在了天空。小孩子们最是热闹，尽管雪儿和其他大人们不断地做着禁声的暗示，但他们还要时不时地做出一些响动来，惹得大人们哭笑不得，只得时不时地用脚轻轻地踹一下他们的屁股。小家伙们又不由地做一下鬼脸，时间不长却又依然捣乱。

    朦胧的月光下，夜行人惊起数只飞鸟，掠过树梢，向黑夜中飞去。不知是兴奋所然，还是少年无知，兆义低声问走在前面的堂哥兆礼，嗳，大哥，爹曾经给咱讲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句话我总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兆礼嫌他话多，埋怨了他几句，但后来还是从凤落梧桐的传说讲起，说，好的鸟栖息时总要选择好的树木，这就好比贤明的臣子也要选择贤德的君主侍奉一样。不过，与此相对应的也有良鸟恋旧林，良臣怀故主……良骥不陷其主，等等，每句话都有特定意思，等你以后慢慢理会吧。

    尽管兆礼只比兆义大一岁，但因为平时好学，学识上比这个堂弟长进不少。

    两个人的嘀咕声自然又招来一顿呵斥。黑暗中便各自扮起了鬼脸。

    来到山根儿下，雪儿四周望了望，离鲍鱼岛还有一段距离，前面就是那条比较宽的山路，路的前面就是鲍鱼湾，便示意大家在离开山道的一片树木里隐蔽下来。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正是月华初上，银辉朦胧的时候，月亮轻抚着树下静悄悄的人们，如水的月光洒照在人们肩头，树影摇斜着山脊，抖动着夜空，一家人屏住喧闹，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看看已经临近亥时，山上果真有灯笼下来。不一时，只见一个灯笼出现在山岗上；一个，两个，接下来便影影绰绰地出现一串灯笼；可让人纳闷的是，灯笼出现时，竟一点声音也没有。雪儿给大家打了一个手势，要大家禁住声响。奇怪的是，在林子里面的人们只看到灯笼如萤火虫般的鱼贯而去，根本就没看清楚一个人。倒是孩子们眼清目明，后来异口同声地说，那天夜里打灯笼的人穿一色的黑衣裳。

    灯笼一个接一个地走过，看看后面再没有响动和身影，雪儿示意大家跟上去，并将手里的自家灯笼留在了树木里。

    当一家人来到鲍鱼湾的时候，已近亥时四刻。只见月光下大海泛起粼粼波光，只听涛声缓缓地拍击着海岸。不一会，雪儿悄声说，鱼群来了！就见月光下，庞大的鱼群泛着鳞光，而原先的那片灯笼则悄无声息地在岸上等待。此时，海岸上除了前面的灯笼群，再无别的人，只有月儿静静地挂在空中，照耀着鱼群的到来。雪儿说，看来是小鱼在前，大鱼在后。然后小声嘱咐大家，注意，一会捞鱼的时候不要贪婪，不要光盯着前面的小鱼；今夜赶巧了，后面还有大鱼，鲅鱼食在前，鲅鱼在后。说着，便从怀里拿出几个树叶子，给小孩子们每人一片，让他们含在嘴里，并告诫说，不让你们拿下来，一定别拿下来，回到岸上后再检查，出了差错，回家一定让恁爷爷打屁股！

    小孩子们点点头，噤若寒蝉。一家人与原先的那排灯笼隔着一定的距离。三个青壮年根据雪儿的提示，走到齐胸深的水里捕鱼，老婆孩子们则在浅水里打捞。

    正如雪儿说的那样，今夜的鱼儿特别多，只用鱼篓就可以捞到些许银鱼。大家用雪儿和孩子们打制的捞篱子，一兜、一兜子的往身边的渔篓里捞鱼，一次总能捞上一斤两斤的；而在稍微深些水里的三个男人，在捞起几兜银鱼之后，惊喜地发现，偶尔居然有活蹦乱跳的鲅鱼进了鱼兜。人大约就是这样，当他们发现可以捞到大鱼时，便再也顾不上那些不起眼的小鱼，尽情地捕捉大鱼。

    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胡家的人已是筐满篓丰。直到此时，他们环顾左右，只见那排灯笼已经到了半山腰。雪儿小声咳嗽了一声，大家便悄没声息地回到岸上。一家人相视一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就在这时，只听兆义发问，二娘，恁说的那个鲍鱼岛是不是身边的这个岛？雪儿还没搭话，就听成国低声喝斥道，快走吧，哪那么多废话！

    一家人前后来到了原先的那片树木里，点上灯笼。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带来的十多个筐篓个个满满的，光是打捞的大鱼也足有百多十斤。正在大家喜笑颜开的时候，雪儿说，走吧，咱们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