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澄心故出浊
忘水坪见方,岁影黑云如盖,盘踞在山顶之上。
令来到山顶,看到了两个妹妹稍显疲惫,戒备地看着天空。
年听到了声音回头,
“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把天上的东西收进这玩意里。”说着,把墨色酒盏丢给了令。
“礼部在尚蜀早有部署。青雷伯——白定山,有他在的话,这空中阴影定掀不起波澜。”太合说着,可他的声音似乎没有他说得那么笃定。
老鲤倒是不担心,他身前就站了几位高深莫测的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只是头上的黑云着实压抑。
之前在棋盘中没这么真切。现在看来,飘荡着的暗影有些虚幻,那岁影的兽首,尤其是满是不祥凶光的眼睛又是那么的催动人心。
它没有吼叫,没有挥爪,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眼神复杂,像是怜悯,也像是悲愤。
“那东西在看什么?”老鲤不禁问道。
“无论什么,都是它过去不曾得到的。”令握着墨盏,慢慢地向忘水坪中心走着,边说道,
“以后,也注定与它无关。”
旋风渐起,令白色的衣摆飘摇着,映衬着她那狂舞着的乌黑发梢与尾尖。
“江头山高风波恶,蜀地人间行路难。”
令右手握盏,自然垂下,抬头念着,又说,
“之前敬酒不吃,现在就是罚酒了哦。”
说完,缠着黑、黛两色绑带的右臂疾速向天上抛出,手臂像是硬毫在空中挥出一记重而快的一笔。
那个众人争抢的,流离辗转的,神秘莫测的金色岁纹墨盏,就被射向了天空,变成一个黑点,然后连同黑云一起消散如烟。
朝阳已经升起,日光突然出现。即使老鲤带着墨镜,但累积的疲惫以及一夜没合眼的缘故,还是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令伸手扶住了他,身后的太合只顾着盯着天上,想找回重新落下来的酒盏。神志没多清醒的老鲤也来不及想刚刚几步开外的人是怎么在背后扶住自己的。或者说,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感谢令小姐,不只是为了扶我这下。”
“客气了,鲤。你也辛苦了。”令微笑着说。
“那个我实在忍不住要问,那只跟你关系密切的酒盏,就这么丢了是否可惜啊?”
“浊酒亦清,吾心醉亦澄。”令从白色长外套里拿出她那只琉璃酒盏,说,
“还是白色跟我更配,哈哈。”
“看起来,这回是没有后患了。”慎师傅过来说道。
“慎师傅,来得正好。回”话还没说完,老鲤突然想起了什么,想搭着慎师傅的胳膊停在空中,问道,
“你们三人从幻境出来了,那郑掌柜他们父女,还有那位尚师傅人呢?”
“这就实在不知了。我本来送罗德岛二人上山,然后我就下山了。下去的时候受梁大人所托又再上来的。我这把老骨头哟。接着有位青衣弱女子,却拿着把大剑——”
“——怎么了?”夕刚好走过来问。
“”慎师傅一大把年纪了硬生生把话噎了回去,一言不发地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
“小夕,之前那些因为担心牵连而被你收到画中的人,现在夜尽天明,该放出来了吧。”令说着。
“我只是因为他们吵闹,打扰了我清静观景。还有别那么叫我。”
夕打开卷轴,随手抹过,说道,
“好了,剩下几位,好像在山脚的谷中。”
走过慎师傅身边时,夕还特地侧头白了一眼。好在老船夫只是低头扶着斗笠。
年似乎觉得事情在此时结束还不够有滋味,追上夕一起向下山大路走,刻意大声地问,
“哎,这三位不是你放出来的?哟,那他们是怎么出来的?他们也不像是随身带着爆竹的样子呀。哎,你说你说呀”
“闭嘴!下山。”
两姐妹走过欲言又止的太合,走过艰难搬开腿让路的乌有,踏着青石板路下山去了。
“鲤小子,我送你回梁府?”
“谢过慎师傅好意了,只是我不得已还要去山下看看。唉,那两位争斗未必停止,有些不放心啊。麻烦。”老鲤叹着气说道。
“我随你一起。”令说着。
“令小姐?”
“那两位我听闻早就与那只墨盏有渊源,陪你一起去看看。走吧。”
天气晴朗,青石路的青苔看着都是一副翠绿的颜色。路边不知名的小花都绽放了,不知是这一夜间的事,还是之前走过没有留意。
更奇怪的是,老鲤只记得走了没多久,山顶的老船夫几人刚刚看不见,眼前竟然已经到了山脚下。
印象里的酒铺,山腰的村镇,老鲤确定完全没有路过。
“这”
令只是悠然地走在前面,似乎一切都稀松平常。
“哟,你们也挺快的嘛。”
同样到了山下的年招呼着,夕站在一旁。
“你们准备前去哪里?”令问道。
“小克洛丝之前留了消息她们暂住梁府,我俩就按消息里的地址去找她咯。令姐你呢?”年反问。
“就依你吧,我跟这位处理些小事就去梁府。”
“你知道路?”
令笑着说道,
“我现在为鲤先生引路,稍后,他自然就带我一起回去了。”
老鲤兜兜转转寻找的人,此刻正跟他一同走在山谷寻找着那位把“仇”字挂在嘴边的挑夫,还有那同一屋檐下,不同姓氏的父女。
两人无言,依旧老鲤的嘴先发痒,
“令小姐,虽然我们不算熟,但我有个问题实在好奇”
“我们不是早就见过了?但问无妨。”
“敢问你们这样的存在,是如何有呃,姐与妹、兄与弟这样的次序的?”
“长幼之分啊。”令走在前面慢慢地答着,
“我们的伊始,我也不赘述了。但我们都生于混沌,在一片鸿蒙之中,最先找到答案的,就先立于人间。”
“那是关于什么的答案?当然如果太复杂的话,令小姐不说便是,我现在头脑也不是很清醒。”老鲤说着。
“哦,不难。答案是关于一个简单又对应新生的问题——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