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鲤吃两碗
这间酒铺就比取江峰半山镇子高了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像是特地为这前不着山顶后不见山镇的尴尬位置解渴似的。酒铺不光卖酒，还有茶水小吃等歇脚的生意。铺子门口挂着大酒望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而且酒家老板相当自信。
但让老鲤失望的是，问了一圈店小二也没印象什么仙风道骨的隐秘人士。
“姓鲤的，本姑娘都说了你就是个骗子！”
老鲤理亏正要说点什么打圆场，突然看到一位熟人，默默地招呼杜遥夜坐下，指着一个人说道，
“真是人到山前必有路啊，看，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
老鲤所指的人也刚来店里坐下，声音粗犷地说，
“来份晌午茶。”
“尚师傅，晌午都过啦。”店小二打趣着说，看来挑山工尚师傅是这的常客。
“那就提前上日落茶。”
“好嘞，今儿怎么上工这么迟？”
“见了个熟人，约了个时间。”
“约了什么时间？”老鲤也算是认识尚师傅，自来熟地问。
“约了明天嗯？是你啊。”尚师傅说了一句发现不对，认出了搭话的人。
“哎呀巧了，尚师傅，没想到今天在这又能遇见。”
“我就跑这座山，没啥巧的。怎么，今天又找亭子？”
“是，多亏尚师傅替我划了范围，轻松多了。但陈年旧事还是棘手。”
“今天你那老叔叔歇了？跟你一起的，是你情人？”
“咳此言差矣”老鲤听了一口茶差点呛到。
一旁的杜大小姐也瞬间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说，
“什！胡说什么呢！”
“一对男女，早春这个时候上山，没花没景的，肯定是闲得慌。难不成，是你女儿？”
“我哪有个当爹的样子。”老鲤笑着答。
“倒也是。”
好在店家伙计及时出现缓解了尴尬。
“日落茶来嘞——”
尚师傅怎么在这里呢？时间稍稍回到正午。
夜半，郑掌柜看着酒盏在手的尚师傅，不敢轻举妄动。
郑掌柜厉声喝着尚师傅，叫他不要酒盏的事与曾经的私仇混为一谈。
尚师傅听了，反倒冷笑起来，
“自从那年雨夜后，我就再没见你这副杀气的样子了啊。没错，你是规矩优先的镖师，你是侠义心肠的刀客。你满嘴都是大义！”
“那是之前了啊，我现在只是个掌柜”郑掌柜听了这话，语气软了下来。
“是啊，十年了。十年前，就是这只酒盏它在你眼里，比我儿子的命重要。”尚师傅语气冰冷如霜。
“尚冢！”郑掌柜怒气似火。
“小女娃，这边没你事了。”尚师傅抽空对夜半说到。
“你拿了我的货，还”
“滚！”
夜半还想言语，尚师傅大喝一声。这一吼内劲浑厚，杀气腾腾。
“嘁！你们记住了，猎人是不会放弃猎物的！”夜半说着扭头带着眠兽消失在林间。
“尚冢！现在不是昏头的时候！”郑掌柜的耐心已经被耗尽，怒吼着对方的大名。
“郑清钺。你的刀呢。”尚师傅却不慌不忙，但同样直呼名讳。
“在家。”郑掌柜隐约猜到对方话里的意思，有什么情绪中和了怒火。
“哦，在家啊。十年前的那趟雨夜走镖，遇到恶贼，折了十几号人，里面有我儿子，还有杜遥夜的亲爹！然后你就封刀入鞘？呵，可笑！”
“你恨了我十年。”愧疚熄灭了怒意，占据了郑掌柜。
“恨？未必，那次事出突然，错不在你。我恨的是‘货先于人’的狗屁规矩！我想讨个说法，我不恨？我不恨怎么活下去？”
“我们都可以谈，只要你把——”郑掌柜伸出的手微微发抖。
“没什么好谈的！当年我儿为这酒盏而死，那如今我拿它陪葬。想要就提刀来抢。”
郑掌柜重新背起手，语气坚定地问，
“好，何时何地。”
“我给你磨刀的时间，斩东西也爽利些。明日正午，取江峰，忘水坪！”
（十年前哦，那件事啊。我缓缓想起，呵哈哈哈，情不自禁地冷笑。）
刚刚剑拔弩张的尚师傅，此刻已回到取江峰喝着日落茶。
“日落茶？现在是下午正中，离日落还早吧。”听了店小二的话，老鲤不解地问着。
“凡是尚蜀山间的挑夫，都可以在山间的驿馆白喝两顿茶水。上午是晌午茶，下午是日落茶，还有些小菜。”
“原来如此，白喝的茶水，滋味总是好的啊。”
“茶水罢了。”
“可尚蜀这么多山，那么多店家真这般好心？加起来可不是笔小开销啊？”
“你倒是爱算账。”尚师傅嘲老鲤无知。
杜遥夜接过话说，
“这自然是官府出钱补贴的。”
“你个小丫头知道这个？”尚师傅出乎意料地问。
“我家里也是做餐饮生意的，当然懂一点。尚蜀前几任官员，开山林，兴土木，让城市活络，商路联通。到了梁洵梁大人，兴许见尚蜀基建比较成熟，则把重心放到注重民生方面了。民生之事重在细，茶水这些事上就看得出。”
“尚蜀梁大人竟这般贴心。”老鲤不觉赞叹。
“年纪轻轻，懂得不少。”尚师傅则惊在杜遥夜的见识。
“家父是位商人，耳濡目染。”
“你有个好父亲啊。”尚师傅当然不认得眼前姑娘到底是哪家人。
“茶喝完了，我也该走了。”
“尚师傅，后会有期”
“喂，龙门骗子。你说有收获怎么跟这不知道是谁的聊起来了。”
尚师傅刚走，杜遥夜急着问道。
“杜大小姐，就说你还有多学点吧，你细看。”老鲤喝了口茶，也不明说，指着尚师傅的背影。
“喂！姓鲤的！酒盏怎么在他身上？”
杜遥夜仔细一瞧，才发现尚师傅腰间赫然挂着一只墨色酒盏，震惊地问。
“不清楚啊，他根本都没藏着掖着，我们苦苦寻找的酒盏就那么坦荡挂在腰间。”老鲤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你还喝茶呢？现在怎么办？”
“淡定——钓鳞，你个小孩子家肯定不懂。关键在于，静，观其变。”说着转头对店小二说，
“小二！来壶茶，两碗烂肉面，一碗少辣。”
“哼，我不吃。”
“我吃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