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放风筝
林郁放下手机，偏头望向认真开车的肖霁，心情复杂。自见面到现在，他都没认真做过自我介绍呢！中午说的还是个假名，肖霁也没个反应……肖霁应该早就忘记他了吧，或许只记得一个名字符号，或许名字都忘了，只剩模糊的印象。
“怎么了？”被盯得久了，肖霁忍不住问。
林郁突然想起昨晚，他就是扭扭捏捏迟迟没跟肖霁说自己被咬了好多个包的事。刚才又盯着肖霁，肖霁不会误会他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肖老师还记得小学同学吗？”林郁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于是只能尽力挽回。
“还记得三四位吧。”肖霁语速很慢，一字一顿，似在思考还能记起谁，“怎么突然问这个？”
“……”确实挺突然的，林郁心里也承认，但是他不能说，只能继续编下去，“刚刚跟小学同学聊天，有些感触。自己忘不掉的人，却被那人忘得一干二净。”
肖霁：“……”
“你说，为什么要记住他们呀？”
“离得近吧。”肖霁笑道。
林郁以为肖霁是记得的竹马邻居啥的——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但也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失落。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是，心底确实存在那么一丝期待——希望肖霁能够记得自己。
但他知道，肖霁记得的那三四个人中肯定没有一个叫林郁的。
他俩离得那么远。
夜里，林郁并未整理资料，对肖霁的说法是，下雨，风筝放不了，明天工作。
第二日却是出人意料的天朗气清。
面对肖霁热心帮助，林郁实在无法拒绝，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忙着忙着，肖霁直接放他一天假期——工作任务由肖霁代为完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啊不，得如此良师，作为学生，他能不答应？即便他不想跟一群陌生人放风筝。
慢吞吞出门后，林郁脑子里灵光一现，急忙折返，微微喘息：“肖老师，我……您能陪我一起去吗？”
接着低头盯着鞋头，无处安放的手指头彰显着他的不安。
搞得好像他要去的不是娱乐放松的放风筝，而是冒生命危险的活动似的。
“嗯？”肖霁疑惑。
“如果离交稿时间还远的话，我希望您能陪我去。虽然我很想放风筝，但是，我不是宁城大学的人，里边的人都不认识一个，我怕……”林郁似乎不愿说出后边的话，或是很难将自己即将面对的境况对前面的人说出来。
“怕什么？”肖霁手里的工作仍在继续，一心两用，对林郁所说的话留三分注意，剩余的七分都放在工作上，就连问话都显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一般。
林郁见肖霁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唧儿的，打算将腹稿说完就走人：“怕落单。”
肖霁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眼前的稿件逐渐变得模糊——多年前，那个趴在桌子上哭红了眼的人似出现在脑海中，朦朦胧胧。肖霁内心怦然，答应下来：“那就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过周末了。”
可门口哪里还有林郁的身影。
肖霁打算给林郁打个电话，岂料自己没有一个他的联系方式。于是乎，他只能急匆匆地压好稿件出门。
“刚才突然想起来，需要上交的稿子我昨天晚上就完成了。”终于追上了，肖霁抓着林郁的手臂，急匆匆道，“一起去吧。”
肖霁不仅追上了，还加了林郁微信，备注——林玉林。
这天的风，一改昨日的粗犷猛烈，扫过面颊时仿若轻柔的羽毛拂过，微痒。
林郁高兴了一路，不管是因为有个假期还是肖霁最后同意跟他一起来放风筝。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林郁终于将燕子状的风筝送入高空。
在这之后，林郁就将风筝交给了肖霁。
“终于有只燕子是我放的了。”林郁感慨，高兴与酸涩交集。
以前，每逢四月，林郁放学等车的时候，总能看见操场上空高飞的风筝，各式各样，缤纷多彩。即便被线牵着，风筝仍旧能够冲向高空，俯瞰大地，看见那些忙碌的人们，奔跑、打闹的学生和正在仰望着它们的林郁。
林郁当时多想拥有自己的风筝啊，可是，每天限定的两元零花钱，买点手工课上用卡纸、油画棒等都得攒钱。他也没法向父母提出买风筝这样非生活必需品的请求。
于是，只能手工做一个了。
竹筷、试卷、油画棒、胶水、细线、长绳……
他做了一只燕子，但是飞不起来。
等时节一过，看不到操场上的风筝，他也就忘了。
“第一次放风筝？”肖霁难得一次主动打开话题。
“嗯。”林郁却有些心不在焉。
望着天上的燕子，肖霁叹气：“我也是第一次。”
“嗯？”林郁十分不信。奉宁有风筝节，每年四月中旬，都会举行盛大的风筝大赛的传统，为此让不少外地游客慕名而来。而肖霁作为土生土长的奉宁人，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放过风筝？
肖霁：“……”
对于其原由，肖霁闭口不谈。
林郁忍不住翻个白眼。引出话题，明明有话要说却又在关键时刻停住，这样聊天真的很败兴的好吗！
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肖霁也有个不能放风筝的而又说不出口的原因呢。
这样一想，林郁看肖霁的眼神从无语到了怜惜。
“要不收回风筝，你也试一试怎么放？”林郁笑嘻嘻地建议，“我刚才送它上天，费老大劲了。”
“不用。”肖霁还是那个肖霁，前一秒的弱小无助啥的好像都是假的。
林郁觉得无趣，对着手机应用一顿乱翻。
不小心打开了相机，无聊之下将镜头对准肖霁，构图意外的和谐。
快门键按下，林郁又对着天上的风筝拍了几张。
翻看相册中精美的图片，心情终于愉悦起来。
“肖老师！我能在朋友圈发你照片吗？”林郁兴冲冲地跑到肖霁面前，举着手机将刚拍的照片给肖霁看。
“随你。”肖霁随口答应，语气疏远得不行。
“其实可以用表情包把脸遮住的。”林郁小小翼翼地说，生怕肖霁介意出现在自己的朋友圈中。又见肖霁一脸难以言状的模样，林郁直接叹息：“算了。”
当代优秀青年从不强人所难。
“我的脸也不算难看吧。”肖霁似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控诉林郁的行为。
肖霁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对自己颜值的信任和发照片都被遮住脸的委屈，让林郁顿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肖霁真的是性情冷淡的人吗？
这莫不是自恋清高的二傻子吧？
虽然颜值确实没得说，但是，这一刻，林郁是不想发肖霁照片也是真的。
不过，为了让肖霁知道自己并非对他颜值的不信任，在朋友圈更了肖霁的照片，仅肖霁可见。
午间，谢言拉着他俩去“扫街”——扫遍小吃街的美食。
两顿饭下来，谢言又十分自来熟，先如今已经和林郁打得火热了，嘻嘻哈哈地挤在人群当中，有时候人多了，声杂，交流都用吼的。而肖霁仍是老样子，不温不愠地走在他俩后头，时不时地帮忙付款。
到了街头，肖霁说要去买炒年糕的时候，林郁反应跟不上了。
他还以为肖霁不喜欢这儿的烟火味呢，毕竟之前请他吃饭的菜馆，他能保证即便到了十年后仍旧记忆犹新。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被蚊子咬进了医院，但这不是重点。
望见肖霁歪着头看店里大叔装年糕，又时不时往旁边的店铺瞧——肉末豆花。
林郁：“……”这家伙不会两样都买吧？
事实证明，林郁猜的没错。
肖霁捧着炒年糕和肉末豆花来到两人面前，久违得露出笑容，或者是前所未见的兴奋：“尝尝看，可好吃了！”
林郁和谢言对视过后，各自拿起勺子尝了尝。
谢言吃了一口红油炒的年糕，神色古怪——毫无味道。
林郁吃了一口肉末豆花，面容扭曲——咸得过头。
谢言：“它是怎么做到这么红却没有丁点味的？”
林郁：“它是怎么做到看起来清清淡淡却这么重口味的？”
肖霁：“……”
林郁猛吸一口冷饮：“要不你试试，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
肖霁不语，分别吃了一口，吃年糕的时候还好，只是蹙起了眉，尝了一口豆花后，用表情包来形容他的话，那就是苦着脸裂开了。
“味道明明不变，但我记得它们很好吃的。”
“老师一起跟朋友吃过这里的年糕和豆花？”林郁给他递了未开瓶的水。
肖霁摇摇头，没有接水：“没有，小时候吃的。”接着他又倔强地吃了几口，但终究没能吃完。
剩下的大半部分都进了垃圾桶。
“给我瓶水吧。”肖霁艰涩地出口要求。
“给。”
囤囤囤。
肖霁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水。
“玉林学长呀，你下午有空吗，我带你逛逛？”谢言难得利用自己清纯可爱的外表，圆圆的杏眼眨了眨，一脸期待地望着林郁，“咱们学校哪都好，就是食堂有点一言难尽。”。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林郁笑着说，“我们学校食堂大部分菜品都是甜的，除此之外就是咸得慌。”
“那还是清淡的好。”谢言嘻嘻地笑着，“不过学长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呀，读的专业也不是自己喜欢的。这四年下来怪可惜的。”
“还不是因为高考分数不够，上不了宁大，就随便填了几个，阴差阳错下就去了那。”林郁回想起报志愿时候的自己，不由得失笑，“不过，也还好啦，而且现在也成功考研到南方来了。”
“学长想来宁大？”
“慕名已久。”
“噗，那考研咋没来呢？f大的新闻难度可比咱们宁大高多了。你看，肖学长都保研到那边去了。”
“嗯？”林郁疑惑地转头望向肖霁。
“你不知道？他呀，原本可以去北京顶尖的新闻学院读研的，但是不想去那么远，于是选了南方的f大……”
谢言还在一边作解说，但是林郁已经听不进了。
即将和肖霁同校同院！
“真的吗肖老师，那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林郁有些兴奋，“以后请多多关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