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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两家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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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齐王将斩杀故太子的经过向皇帝禀报,自然也提到了萧玉川……皇帝便想借旧伤说事,敲打敲打萧玉川。

    这场与南弥的战事,唐逸旻打得窝囊。

    本道东柦大军压境,疾马快刀,半年便能将南弥降服。

    谁知齐王舅舅、前剑南道行军大总管关万洲,折损将士近十万不说,还命丧南弥,一仗更打了三年之久。

    此仗东桓胜,虽胜不荣;南弥降,虽降不败。

    朝中百僚非议他南征之战三年整,两年前频频传回不利消息,令他如梗在喉。

    关万洲死后,萧玉川阵前受封带兵一年,好不容易将战局扳回,他本不愿接受议和,无奈百官施压,且三年战事消耗国库巨糜。

    眼下,朝中两家外戚因关万洲之死,争执一年有久,萧玉川为关键人物……

    南征之时,唐逸旻任次子鲁王唐仲礼小外公边永宁,为南征大军的押粮官。

    战事期间,剑南节度使宋鸿博受命助战关万洲,其子宋宜民做着押粮军中前锋游羿使,配合押粮官边永宁运送辎重粮草。

    那年山洪断了粮道,宋宜率军四探发现小道,提议绕道,边永宁却寻遍借口阻止粮草前行月余,致前方大军断粮迫在眼睫。

    怕被连累,宋宜民急写奏折向朝廷通禀……

    是以,唐逸旻想通过萧玉川确证此事真伪,顺便摸底萧玉川心意,看看此子心向边关两家外戚哪方……此子能文能武,唐逸旻难免心生爱才之意。

    自唐逸旻登基以来,边关两家外戚于朝野活动频频,时时暗托朝臣上书,奏请速立皇后、太子。两家将两个位置盯得死死。

    眼下内外大定,确立皇后、太子一事,只怕唐逸旻就是想推,也推迟不了太久。

    关家拥重兵在外,为唐逸旻夺位立下不世功勋,齐王更替他灭平国中内乱,为皇太子的不二人选,他却分外忌惮外戚关家……

    满朝文武就两位皇子谁人上位,争执不休三年多,浑然忘却他才是东桓国的帝王。

    唐逸旻尚未过足皇帝的瘾,可不想再冒出一个什么人发动宫变,将他从来之不易的帝座上撵下去。

    念头飞转不过须臾,唐逸旻爽朗大笑:“朕不过顺嘴一提,何曾降罪于你?你看看你,大惊小怪……来人,将萧将军搀起。”

    待萧玉川又复入池中,唐逸旻这才又道:“萧爱卿,可知朕召你何事?”

    萧玉川一改初见时的轻松,诚惶诚恐拱手:“臣……不知。”

    唐逸旻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轻轻拭着额角的薄汗,“库部郎中边永宁,你怎么看?”

    边永宁是户部尚书边令诚的幼弟,边贵妃的亲叔叔,是鲁王唐仲礼的小外公,为隶属兵部的库部郎中。

    唐逸旻为掣肘拥有重兵的关家外戚,南征之时,任边永宁为南征大军的押粮官。

    萧玉川也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拭汗,小心翼翼回禀:“边公年愈五十,可谓是老沉稳重,为人谦和,与臣配合得甚好。”

    夸赞边永宁?唐逸旻将丝帕一折,看着萧玉川漫不经心又问:“边永宁恶意滞延粮草押运一事,可是当真?”

    萧玉川停下拭汗的手,抬眸看着皇帝小心道:“依臣所知……此事当真!”

    唐逸旻停下手迫视着萧玉川:“你为何不禀?”

    萧玉川无辜并讶然反问:“前锋游羿使宋宜民一年前,向朝廷上表遥奏过此事……难道陛下尚不知晓?”

    唐逸旻定定看着萧玉川满盈水露的脸。盛赞边永宁,却对边永宁所犯之事毫不避诲……此子心向他忌惮的关家?

    唐逸旻带着几分威严倾身再问:“那…关万洲你怎么评,怎么看?”

    萧玉川“哗啦”一声再次出池伏跪,凛声回禀:“回陛下,关万洲视人命如草芥,凡所下之城无不血洗,拒绝受俘纳降,逼得南弥百姓奋起反抗,致战局牵延两年不破……”

    未料萧玉川会激烈抨击关万洲,唐逸旻眼眸聚敛成缝。

    萧玉川顿了一顿,提气再道:“关万洲暴戾专横,旦有部将对战术提出异议,无不军法处置。与南弥王交战两年间,关万洲急躁冒进,致自己身亡不说,牵累十多万将士命丧南弥,魂不归乡……”

    又高拱了双手,萧玉川正色再道:“关万洲无功而有过,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唐逸旻斜睨湿淋淋的萧玉川,语气意味深长:“萧将军,你少年及第又建功勋,朕还道你聪慧过人,智勇无双……怎么,你这是准备把两头都得罪完?”

    又道:“这番说辞若传扬出去,你打算让齐王、鲁王怎么看你?”

    萧玉川不带半分犹豫应声:“臣是陛下的臣子,所言为就事论事,无心顾忌他人看法。更何况,关总管与边郎中所为,是他们自己的事,与齐鲁二王并不相干。”

    唐逸旻倾身伏于池沿,近近迫视他问:“那朕再问问你,朕那两个儿子,哪一个足堪继承大统?”

    萧玉川缄默再三,垂首轻声:“此为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议。”

    “说!天子无家事。更何况皇储一事,事涉朝局稳定。朕也想看一看你这位新人,心中的想法。”

    “臣……私以为……齐王足领太子之位。”

    “齐王可是当着你的面,杀了重用你的故太子唐景卿……怎么,你心中半点不怨齐王?”

    萧玉川撑于池沿的手悄捏成拳,“齐王未记恨臣那日的冒犯之举,臣又何敢记恨齐王?”

    唐逸旻静了须臾,朗声大笑:“赐浴为朕之恩赏,你却一味进进出出。若受了风寒,传出去,旁人还道朕苛待于你,进来,进来。”

    萧玉川伏身不起:“臣尚有一事要禀……南弥世子闻听陛下欲拿其祭天,心生恐惧,藏身鸿胪寺馆外的文冠树上,被禁军误以为贼盗,一箭射下……恐会误了日后的太庙祭祀。”

    唐逸旻面色一滞,须臾力拍池水震怒:“此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皇宫胡作非为?便不欲拿他祭天也得祭天了!”

    萧玉川拱手正声:“陛下容臣慢禀。那世子做了二十年的奴娃子,才大白身份就被南弥王和王后,推出来做挡箭牌,来东桓为质。”

    唐逸旻愈加震怒,一拍池沿咆哮:“萧玉川,你胆敢拿南弥奴隶冒充世子为质,与南弥王串通一气,欺君犯上?”

    萧玉川涩然道:“陛下容禀,木诺凤迦也算是半个东桓人……”

    随后,他挑着内容,将木诺凤迦身世道出。

    唐逸旻冷哼:“纵他母亲是东桓人又如何?将无足轻重的儿子送到朕眼前,这木连凤琨根本就不诚心。而你,竟敢将这奴娃带回?”

    萧玉川久跪冷硬的水玉地面,膝头生疼,艰难地动了动身子。

    “陛下容臣再禀。南弥气候温暖,物产丰隆,百姓彪悍好斗,更与乌斯国交往密切,向我东桓称臣未必长久。若将来木诺凤迦做了南弥王,其子子孙孙皆为我东桓血脉,与东桓长久交好的可能会大大提升。”

    唐逸旻缓声:“为何不上书奏来?”虽是责备,口气却变得软和。

    萧玉川应道:“因内情复杂,臣怕坦然上奏令陛下误会,拒绝同南弥议和,使得南弥倒向乌斯国。”

    又补充:“木诺凤迦做南弥王为臣私下图谋,实现的日子太远,唯有面圣详谈,方能令陛下解我心意。”

    “所以,你这是先斩后奏了?”唐逸旻语气不悦。

    萧玉川神再道:“木诺凤迦心性单纯,性子冲动,还是个孩子。他刚知晓身世便被送出南弥,带着回归母亲故里的心情入京,却听陛下要拿他祭天,难免害怕。”

    “是哪个破落户多嘴多舌,将朕的孩子吓逃了?”唐逸旻失笑,又一指池边垂首敛目的内侍,“都呆愣做甚,看着萧总管裸着身子受凉吗?将萧总管扶下池来!”

    气氛松快不少,缓谈浅笑间,萧玉川向唐逸旻将三年南征之战,事无巨细一一述过,更讲了一些南疆趣闻,君臣二人同浴一炷香的时辰后,起身去了御汤池畔的凉殿。

    二人盘膝坐上凉榻,内侍奉来瓜果茶饮。

    萧玉川已经更过内侍呈来的白底金丝忍冬圆领锦袍,又束了发,整个人如濯水之玉,白里透红,眉目生辉。

    为其隽美脸庞所憾,唐逸旻叹道:“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想当年,朕也是爱卿这般的人物。”

    萧玉川提壶殷勤为皇帝斟茶,双手奉去:“陛下荣茂青松、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臣何敢相提并论。”

    接过茶盏,唐逸旻目光于他面上连流,笑道:“爱卿为朕浴血三年,年近二十有四,当娶妻了!”

    萧玉川为自己斟茶的手一抖,头也不抬道:“臣交割完南征事务后,确实打算过几月娶几房妾室。”

    “可有心仪之人?”唐逸旻吹着盏中浮沫,语气十分随意,“你与丹阳曾有婚约,心中可还记挂她?”

    萧玉川剑眉一蹙,放下茶盏滑下凉榻跪伏,语气惶恐:“臣非愚忠,确为愚孝……臣父断不愿臣与丹阳公主再生纠葛。”

    唐逸旻呷了一口茶,斜睨伏地深深的萧玉川。

    萧弘文诱哄故太子打开城门,害死故太子,为他顺利拿下皇位立下关键一功。便他将丹阳再次许婚给萧玉川,萧弘文定也不愿面对与其有着血仇的丹阳。

    至于丹阳……依他对丹阳脾性的了解,更不可能再嫁萧玉川。

    萧玉川撑地的手悄捏成拳,又道:“臣确实有愧公主……可臣回京三日,听说陛下对公主呵护有加,心中已经释然。”

    唐逸旻将手头茶盏一放,淡声:“朕一把年纪了……也当迎娶并册立皇后了!”

    两宫贵妃,妃嫔无数,皇后之位用娶而非用立?

    萧玉川霍地抬头,对上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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