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江月照进入无情峰，放眼望去，无情峰并不似名字那般，哪怕是深秋，树木也依旧郁郁葱葱，长势良好，茂盛的草地无人管理，疯长至人的小腿，不远处有小童挥舞着树枝，赶着灵牛吃草。
赵凌云还在与门口的小童理论。
“小诚子，这无情峰是我师尊的，又不是玄诚老头的，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
小童丝毫不慌：“大师兄，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有脸进来的。”
赵凌云把折扇合起来，用力去戳小童的头。
“好你个小诚子。”
小童似一个不倒翁，依旧镇定：“这是玄诚仙尊的原话，大师兄有气别在我这撒。”
旁边的仙鹤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扑打着翅膀，落下几根羽毛来，就要自行飞上天空去。
江月照赶忙拉住它的脖子，回头一看，属于叶忘营的那一只，已经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叶忘营异常淡定：“无碍，我自行御物飞去。”
江月照招呼赵凌云：“赵师兄，那我们先走了。”
赵凌云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们，还有，忘营，你忘记无情峰的客人只能乘仙鹤上山了吗？”
于是，江月照、叶忘营与关旭景三人便只能在一只仙鹤上去见玄诚仙尊了。
北境的仙鹤比中境大一些，但也不堪三人重量，飞得低低的。
路上 ，关旭景小动作非常多，又遭了叶忘营几道火燎。
他呼呼地给自己受伤处吹起，浅棕色的眼睛又笑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月照，道：“照照，你要把我交给玄诚仙尊吗？”
江月照点头：“你倒是聪明。”
关旭景求她：“我知道北啸大会的考题，你们用得上我的，别丢下我，照照。”
江月倒是不知道事关北境，在整个修真界都极受重视的北啸大会，关旭景都能弄来考题。
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不需要你的考题，我们也会赢的。”江月照笑得肆意，大量着关旭景。
“再说了，若是对你严刑逼供，乃至搜魂，你招不招？”
搜魂是修真界一种为人所不齿却也一直沿用至今的审讯手法，将人的识海生生搅碎，从里面提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只是识海破碎，丹田完好，人就不会死，从此日夜忍受识海破碎的疼痛直到自刎。
关旭景没有被江月照的话吓到，他依旧看着江月照：“你舍不得的，那道考题的主题是毒，我很有用。”
叶忘营把捆着关旭景的绳子收紧，关旭景再次吃痛，等待着江月照的回答，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观察，他很清楚地知道主导者是谁。
至于叶忘营，同不同意，不重要。
果然，江月照看向叶忘营。
叶忘营别过头，落下一句：“随便。”
仙鹤飞到无情峰峰顶，江月照眼珠一转，把绑关旭景的绳子牵来，将人捆在一旁的树上。
两人走进正殿，向主位上的人行礼。
玄诚仙尊是一个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到了筑基修为修士的容貌便不会改变。
但有许多活了上千年的修士早已不在乎皮囊，明苦仙尊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在听说两人一个师从明心仙尊，一个师从明苦仙尊时，玄诚仙尊脸上笑容愈发亲切，他摸摸自己蓄的山羊胡须，道：“想当年，我与你们师尊可是叱咤修真界的人物。”
他又长叹一声：“沧海桑田啊。”
江月照赶紧安慰，颊边酒窝露出，适时拿出那古怪的钵，请玄诚仙尊查看。
因不知钵有何用处，一路上几人都把它装在阻隔性极好的匣子中。
此时匣子打开，玄诚仙尊直接用手接触，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半晌，面色凝重地敲了敲钵，钵体发出悠远而庄重的响声。
玄诚眉头皱得更紧。
“这钵”他说。
江月照跟随着他的动作，一双杏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钵，我看不出来有何古怪。与灵禅寺和尚用的钵无甚不同。”
玄诚把钵又装回匣子，还给江月照。
匣子身上有凹凸不平的木纹，江月照摩挲着，有些失落。幕后之人定不会叫关旭景无缘无故拿着毫无用处的钵，往她身上贴。
玄诚仙尊是现任蓬莱宗的掌门，修为已至化神后期，连他也看不出来，又该怎么办呢？
玄诚又道：“不过若是我师兄天诚在，定可以看出这钵的作用，他除了无情剑道外，还格外擅长炼器。”
江月照问：“晚辈可否见天诚剑尊一面？”
天诚，便是赵凌云的师尊，无情剑道臻至化境，一剑能劈开山海天堑。
玄诚面色有怒意闪过，很快又恢复成亲切模样。
“师兄他，被赵凌云那臭小子气得离宗出走了。”玄诚长叹一声，不再多说。
江月照与叶忘营不便多留，便与玄诚告辞。
三人乘着仙鹤，又飞往山脚下，江月照看着手中的钵若有所思，关旭景正偏头看着低下的风景，突然察觉有一圆形物体贴着他的手臂。
一回头，正是那黑金色的钵。
“你干什么？”他要挣扎，却又很快被叶忘营按住。
江月照笑得神秘：“想要好好的，便只能乖乖听我的了。”
玄诚是蓬莱宗的掌门，还是化神期仙尊，无人会质疑他看不出钵的真实用处，江月照干脆将计就计，好让关旭景安分点。
无情峰山脚到了，赵凌云正在闭目养神。
江月照叫他：“赵师兄，走了。”
赵凌云便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走飞飞，竟是又来到了飞舟处。
此时已是傍晚，但招揽生意的男男女女却还坚持着，赵凌云随意挑选一个。
“老板娘，给我们来三间地字号房，一间黄字号房。”
“好嘞。”老板娘爽快回应，带着他们去往酒楼，终于等到了今天的最后一单。
江月照和叶忘营走在他后面说悄悄话。
“赵师兄，真的是什么蓬莱宗无情峰大师兄，什么君子吗？”
叶忘营回她：“我也不确定了。”
两人说话虽然小声，但也没故意遮掩，赵凌云按了按眉头，回身：“叶忘营，不准跟江师妹诋毁我的形象。”
“嗯。”叶忘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江月照见此，颊边酒窝忍不住加深，她扯叶忘营袖子，也学着赵凌云的语气。
“叶忘营，你怎么这样！”虽然是谴责的话语，但说出来的人不仅脸上带着笑意，连语调都是快活而上扬的。
江月照觉得叶忘营变了，以前他可不是会评价别人的人。
她盯着叶忘营，熟悉他的神情，因此窥见他嘴角略微扬起的浅淡笑意时，不自然别开了眼睛。
叶忘营坦荡地令江月照不适应。
他回答：“不扫兴，不是友人的职责吗？”
江月照摸摸鼻子，声音有些小：“那我也有说错话的时候，你要制止我，纠正我，懂吗！”
“好。”叶忘营从善入流。
“赵凌云确实是个好人。”
赵凌云：“”
几人把关旭景安置好，确保他不会挣脱绳索突然跑掉，江月照在赵凌云的推荐下点了一桌北境特色菜肴。
中境被其余四境包围，鲜少有海洋出现，多是大江大河，北境濒临北海，海产资源丰富，鱼虾各个多汁鲜美，蕴含丰厚灵力，连壳都比别处坚硬。
可江月照却是剑修，她放下老板娘热心提供的小锤子，手上微微用力，便开了。
赵凌云见状，随意捡起一个话题与她闲聊：“师尊曾说过，使用重剑与常规长剑的修士腕力差别很大。”
江月照兴致上来，伸出手：“我早就想与赵师兄过过剑招了，但此地不好施展，不如我们就来比比？”
赵凌云笑，也伸出手来，他也很好奇。
北境人多用重剑，他的剑道天赋数一数二，在蓬莱宗没有敌手，此时碰见天赋相当的江月照，自然想切磋一二，哪怕彼此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
他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筑基中期，道：“来吧。”
一直默默吃饭的叶忘营制止了两人，声线冷淡：“赵师兄还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能进无情峰吧。”
“明明我上次见你，你说一定能行。”
这回轮到赵凌云心虚摸鼻子了。
江月照也收回手来，腕力比试什么时候都能进行，可八卦，过了这村就没机会了。
她低头拿起一直螃蟹，正要敲开，却发现自己的碟子里已经盛了满满当当的蟹肉与去了壳的虾。
叶忘营神态自若，骨节分明的手沾了油渍，正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擦拭。
赵凌云苦笑：“我没有通过问心石，也没有拿到无心功法。”
他看了眼不解的江月照，继续解释，这本就是蓬莱宗乃至整个北境都知道的事情。
“每一代无情峰的继承人都要过问心石，问心石可照见一切内心杂质，检验资质是否符合无情道道意，若是通过了，便可尝试获得无心功法的认同。”
“每五百年，无心功法必须认一主，不然便会自毁，千年万年以来，无情道都是最契合无心功法的，所以也一直由蓬莱宗无情峰保管。
“可这一年，无情峰最有天分的大师兄没能获得认可，北境各大宗门伺机而动，逼迫无情峰将其流入北啸大会，它也确实成为了这一届北啸大会魁首的奖励之一。”
赵凌云一向管理良好的表情有了裂痕，流露出几分这半年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北啸大会魁首，我志在必得。”他把温润的面具揭掉，露出属于剑修的锋芒来。
江月照点头：“想害我的幕后之人也与北啸大会有联系，而且似乎还是其中高层，我也要会一会。”
叶忘营也点头，道：“我们会赢的。”
众人发表了一番豪言壮志，江月照发现一个无解的残酷事实。
“赵师兄，你既然无法获得无心功法的承认，赢来了，又有何用呢？”
为了避免无心功法自毁，蓬莱宗定会迫于压力，让其他峰弟子尝试，更甚者，它会继续流出蓬莱宗。
若一直无人契合，便是彻底消散。
赵凌云朝她望过来，开口：“江师妹，你是记忆馆的馆主吗？我想下一单，酬劳是一百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