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深秋的雨来得突然，寒意随着细细密密的雨浸入骨髓，修真界的冷与寒，皆调动着修士敏锐的感知力，让人无端疲乏，无心修炼。
满室旖旎暖香，珍珠做成的珠帘被换下去，如今放在天下第一美人，合欢宗圣女房间的，是据说来自北境蓬莱仙境的特色，七彩小石子。
一只暖白玉手从纱帘中伸出来，带着整夜未眠的喑哑，慵懒而娇柔，低低唤：“素娥”
账内有一双手按住她，是个长着一双温润桃花眼的青年，容貌气质肖似赵越池，与阮倾意脸颊碰脸颊，眼睛眯起，盯着外头，略有些吃味问：“我送你的夜明珠呢？”
阮倾意回抱住他，一只手抚上银白烟杆，嘴内徐徐吐出一口白烟，懒洋洋道：“不如这石头有意思，便换了。”
青年又问：“小意，那从前的一切，你也都不记得了吗？”
阮倾意：“从前，我不和人谈从前。”
她最近刚失了一份五十年的记忆，神清气爽得很，也懒得哄人，回忆到底与青年有什么绮丽渊源，左右不过是自己哄人的把戏，用过便忘。
“你离开吧，我下午还有客人要接待。”她下了逐客令。
素娥已经推开门，正往这边走了，她一向是目不斜视的。
青年揽住她，附在阮倾意耳边，有意压低声音。
“小意，我还有一事，几百年前，我借了你东西，现在也该还回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阮倾意识海剧痛，却被青年牢牢捂住嘴巴，不能出声，她睁大眼睛，手中的烟杆滑落，发出清脆响声。
素娥走进来，出声催促。
温润公子穿着里衣，从床上下来，对素娥点头，由她领着离开了。
阮倾意下床来，如往常一般走到镜前，准备梳妆，手却顿住了。
在她的鼻头上，长了一颗红红的小痘。
江月照、叶忘营与赵凌云盯着关旭景看。
关旭景吃下蛊虫后面色难看极了，也顾不上双手都被烧灼，快速点了几个身上的穴位，疯狂呕吐起来，可却于事无补，蛊虫已经深深融入进他的骨血之中了。
江月照盯了半响，见关旭景没有别的症状，略有些无趣地转过了头。
叶忘营阴沉盯着他，道：“把他从飞舟上扔下去吧。”
江月照，扯他袖子阻止：“不行，你忘了心魔誓了？”
一时之间，关旭景竟然不好处理了。
赵凌云笑道：“我有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先带着他去往北境，到时他人生地不熟，还不是任我们摆弄，也好实时观察蛊虫的动态。”
江月照合掌赞叹：“就这样办！”
关旭景浅棕色的笑眼此时怒而圆瞪，但又完全被几人压制住，无法反抗。
处理了关旭景这一心头大患，江月照与叶忘营又重新做回飞舟的前头，观云喝茶。
叶忘营朝她伸出手来。
江月照不解，在他向上翻开的手掌处打了一下，手心相撞，发出脆响，江月照狡黠笑，却在逃离时被叶忘营抓住。
他两指并拢，轻轻搭在江月照腕间。
“你还懂号脉？”江月照惊讶，旋即又马上想到渺淼秘境时，黑衣叶忘营为她渗血的手臂疗伤。
叶忘营回她：“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医修。”
自幼浸染在医修世家中，哪怕叶忘营年幼，但合适的灵根与严厉的族规，让他早早耳濡目染，在拜入明苦仙尊门下后，虽然专心修习术法，但他总是独自一人完成任务，医术精进点总是好的。
江月照点点头，倒是第一次听叶忘营提起爹娘，她想起刀疤脸，浑身电闪雷鸣的叶竟，默默否掉了他是叶忘营父亲的猜测，气质实在不似医修。
飞舟依旧在不停地往前进，江月照对叶忘营的过去感到好奇，那段可能伤痕累累的过去，但她忍住了，江月照晃晃手指，问他：“叶大夫，我的身体没事吧？”
“速脉且识海空虚，经脉灵力流动不稳有堵塞。”
江月照自认为除了识海外，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可叶忘营面色严肃认真，异常有说服力，让人信任，她问：“那该怎么办？”
叶忘营手指还搭在她手上，又过了半晌才说话：“忌逞强，宜放松。”
江月照有些反应过来了，她又笑起来，继续道：“我觉得看关旭景想害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挺身心愉悦的，身体要紧，我现在就出发吧。”
说罢，她就要站起来。
手腕却被一抹温热牢牢锁住，回头，叶忘营依旧坐着，眼神有些许无奈溢出。
“江月照，你总是这样。”
不想听的话就装可爱混过去。
江月照从善如流地坐回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叶忘营。
“骗你的，关旭景哪有你好看。”
此时叶忘营因为她随口一句好话微微上挑了嘴角，向来平淡的眼睛有笑意浮现。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江月照对叶忘营隐晦而又直接的关心受用极了。
他与林羽婉不同，与江月照短短记忆中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叶忘营无论说什么都是含蓄的、内敛的，可行为确是坚定的、直接的。
他不把许多话挂在嘴边，却珍之而重地去行动。
语言是虚假的，江月照擅长说漂亮话，所以格外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也乐于运用，省去很多麻烦。
但叶忘营不同，他独立于这个世间，似乎没有人可以让他说出违心的话。
所以他的言语格外珍贵，隐晦也变得直接，让江月照总想逃避。
江月照点头，不由再次发出感慨：“叶忘营，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叶忘营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移开，听到，脸色依旧未变，已是习惯了，舌间的话语最终隐没在一饮而尽的茶水里，只有他自己听得见，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似感慨也有无奈：“江月照，你总是这样。”
一个月的飞舟路途看似很慢，但对许多修士来说不过短暂闭关，还未回过神来，就过去了。
北境到了。
江月照率先踏到平地上来，感受着土地的坚硬，抬头向远处看。
北境民风热情奔放，凡人与修士联系得更加紧密，常常是一个集市上，东边卖的是人间的包子糖葫芦，西边就有修士卖回春丹或是在哪座山上挖掘出来的百年草药。
不少男子女子守在飞舟前，早早地就等待着从远方来的客人。
“道友，要住房吗？五十下品灵石就能住一晚，设施齐全，防御阵盘是新开的！”
“仙子，我家刚进了吞风兽的灵兽肉，新鲜地很，你从中境来？那更要尝尝了！”
江月照是这个也想试试，那个也想尝尝，一回头，自己已经脱离身后两人，走了很远一段距离了。
关旭景双手被缚灵绳捆住，绳索的另一端在叶忘营手上，此时来到北境也很稀奇，他停住脚步，被一个卖糖人的商贩吸引，又被叶忘营扯走，跟上江月照的脚步。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理，他又恢复了那明媚少年面，每次见到江月照总“照照，照照”的叫，再看叶忘营冰冷的表情，脸上笑得更欢，当然，这总让他遭受不必要的烈火折磨。
赵凌云走在最后，腰间佩着那把黑沉的凌霄剑，身姿笔挺，笑容温润，八面玲珑地对付着不断吆喝招揽他们的人。
身为北境赫赫有名的蓬莱宗无情剑道大师兄，有许多人认出他来，更有不少大胆的姑娘，微红着脸，将手帕丢到他身上。
他依旧含着笑，把一块块手帕接起，再叠好放进怀里。
江月照此时已经折返，刚好看到这一幕，与叶忘营低语：“你这无情道大师兄，有点多情啊。”
叶忘营回：“我也不知他竟是这样的人。”
赵凌云无奈，脸上依旧维持着温润笑意：“总不能让姑娘们伤心吧。”
江月照评价：“装。”
叶忘营没说话，但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有蓬莱宗大师兄在，江月照几人便跟着赵凌云，来到了蓬莱宗山门之下。
蓬莱宗离中境远，可却有许多传说趣闻。
相传蓬莱宗坐落在一片茫茫海域中央，若没有仙人指路，轻易到不了，若能独自到达，便会被宗门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传授无上功法。
可真实的蓬莱宗却很接地气，跟随着赵凌云的剑，飞行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达了一片起伏连绵的山脉，高处确实雾气缭绕，似有仙人居住。
江月照一行人畅通无阻，直达无情峰峰下，却被守门的小童拦住。
小童先是仔仔细细询问了江月照几人的来历，听到江月照和叶忘营来自昆仑宗时，态度好了不少，再听见明心仙尊与明苦仙尊的名字，眼睛更是发亮，一声响亮的哨响，就找来了两只仙鹤。
小童恭敬道：“欢迎二位贵客来到无情峰，乘着仙鹤，你们会看到玄诚仙尊的。”
赵凌云摇摇扇子，跟着江月照走进去，却被小童拦住。
小童笑容一垮，苦大仇深地盯着赵凌云。
“大师兄，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