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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飞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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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青阳易文君看到瑾仙与慧性,也十分意外。易文君首先向慧性问好:“慧性大师,许久不见了,今日怎么从北郊远道来了天启?”

    慧性笑笑:“易施主不在天启这段时间,老衲已经不在红螺山了。蒙万岁抬爱,如今就在前面的普度寺任住持——不过担个虚名,只是平时随意念念经的闲散老和尚一名而已。”

    瑾仙开口招呼二人:“洛先生,想不到竟然在此处遇见。二位到此这是……”

    易文君淡淡一笑:“羽儿走了也有一年了,我来瞧瞧他。”

    瑾仙想起,就在一年前洛青阳天启问剑的那一夜,赤王萧羽妄图弑君篡位,用药人蛊毒之术,将天启城变成了人鬼不分的阿鼻地狱,随即事败自尽。易文君此时来天启,想必是为了祭奠离世一年的儿子。

    易文君继续说:“我听说世儿也在天启,想先去寻他,一同去西郊。”

    原本萧羽犯的乃是弑父造反的重罪,死后自然被废除了赤王的爵位,但萧崇念及兄弟之情,以国公之礼将他安葬于西郊,原本萧若瑾赐给他的庄园故地。

    瑾仙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对易文君说道:“无心如今暂居于永安王府,只是不知他今日是否在府中。”

    易文君点点头:“我知道世儿在六殿下处,只不过方才走到此处,想起了某年端午去东苑,在菖蒲河沿岸赏景时,羽儿非要去摘那丛最高的菖蒲叶子,脚下一滑,险些掉进河里。忆起往事觉得十分怀念,便让师兄同我过来看看。”

    洛青阳一直微笑着看易文君同瑾仙叙旧,并未插话。瑾仙瞧见他看易文君的眼神,一如往昔,仿佛这世间只有彼此。瑾仙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位孤剑仙看来不仅是剑法,痴情也算得上天下第一了。如今他终于找到了一生的心之归宿,从内到外散发着平静温和的气场,与一年前在城门剑指天下的凌厉冷彻,判若两人。

    慧性对洛青阳点点头:“洛城主的大名,老衲倒是久仰了,只可惜往年在天启城缘悭一面,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洛青阳也向慧性还礼,语气十分恭谨:“其实在下少时在影宗学艺,曾远远瞻仰过状元帝师黄大人的风采。只是那时我年纪尚幼,又是随师父暗中护卫,您没见过我。”

    慧性大笑:“若不是洛先生提起,老朽险些忘记自己曾经还做过许多年的黄大人。哈哈哈哈,陈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

    几人正在寒暄,突然见灵均急匆匆地走来。他看到洛青阳和易文君,也是一愣,但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向众人施礼已毕,灵均对瑾仙说道:“师父,普度寺里的师兄请慧性大师快些回去,说资福寺的慧亦住持要来拜访,随后便到。”

    慧性略有些意外:“哟,也不知我那师弟今日来天启城所为何事。那……二位施主,老衲便先行告辞了。”

    瑾仙对灵均嘱咐:“你先把慧性大师送回寺中,然后去趟永安王府,看看无心今天在不在,若他在的话,让他去……”

    瑾仙转头问洛青阳:“不知二位暂住何处?”

    洛青阳答道:“就是棋盘街边的隆和居。”

    隆和居便是去年洛青阳问剑天启时包下的客栈,也是前年无心被瑾宣打伤后藏身的地方。瑾仙一边想着好巧,一边让灵均叫无心来丽正门棋盘街的隆和居。

    瑾仙心细如发,心想虽然已经事过境迁,但洛青阳毕竟差点害死萧若瑾,又曾与萧瑟等人刀兵相见。便是这些江湖儿女心胸宽广,早将昔日恩怨抛于脑后,萧羽的死总归是他们脱不了干系。即使易文君通情达理,明白一切都是萧羽咎由自取,再见面也难免触情生景,不免尴尬,不如直接使人将无心唤出来见面,更为稳妥。

    洛青阳自然也明白瑾仙的这一层用意,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望着慧性与灵均的背影,瑾仙突然笑了:“说起来端午原本便是祭奠屈子的日子,遇见洛先生和九歌剑,已是十分应景。刚刚我这小徒弟偏偏又叫灵均,也是因为收他入门那日是端午,才用屈子的表字为他起了这个名字。”

    洛青阳点头笑笑:“果然好巧。”

    洛青阳的剑法以屈子的《九歌》命名,从“东皇太一”起,剑势一招强过一招。去年城门对战之时,洛青阳玄境下的至高一剑“礼魂”,险些取了萧瑟性命。而他的那柄长出平常宝剑许多的佩剑,名字也叫九歌。

    瑾仙看着飞虹桥东西两侧的天光云影亭,对易文君说道:“您说七殿下险些失足落水那年,我也在一边伺候。那日晚间,老祖宗还领着几位殿下和小公主放河灯与民同乐,就在这亭子里。”

    瑾仙记得那年,易文君难得参加后宫庆典,还是才八九岁的萧羽,特意央求母妃去东苑看自己走马射柳,她才会随太后出宫。萧羽平日里事事争强好胜,尤其不愿输给比自己大不几天的六哥萧楚河,可那日偏偏是多亏六哥拉住他才没摔入菖蒲河里。

    萧羽不忿,过后在东苑射柳,咬着牙硬要赢过六哥。萧楚河也不愿意与他争这风头,便暗暗让了萧羽一箭。过后萧羽发觉,又为此生了好大的气。

    现在想起当年稚子间的小小纷争,只觉得可爱至极,令人莞尔。可再一想到兄弟二人后来的际遇,以及如今阴阳两隔的情形,瑾仙却又笑不出来。

    提到羊氏,易文君也是一阵叹气:“她老人家殡天的消息,在慕凉城时我便已听说了。我在宫里二十年,权当自己死了,万事不理。但老祖宗倒从来也都没为难过我,算是待我不薄。”

    瑾仙想起从前羊氏说过的话:“老祖宗跟我提起过,说您心里挂着一个儿子,却又放不下另一个儿子,左右为难。她虽没做过娘,可是也知道您心里头苦,可怜见的。还说让我好好照看无心,别让朝堂上和江湖上的人为难他。”

    提起无心,易文君泪意盈盈:“这次若不是师兄,我、我都不敢说想去见世儿。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他,最不敢见的也是他,可最想见的还是他。”

    瑾仙看了眼桥边,恰好有位年轻妇人领着两个年幼的儿子,笑意盈盈地采蒲剑。

    他叹息道:“您又怎么知道,无心他不想见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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