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千金台
瑾仙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再来百晓堂的理由了，谁想到为了瑾言，却还要再走这一遭。
“这次的待遇，倒是比上次好了呢。”瑾仙嘀咕了一句。上次也只有姬若风自己等他，这次连堂主带铁面官全员出动，只不过如今的堂主，已经换成了姬雪。
铁面官其实总数并不止六位，会轮流来堂内当值。其实连魏花朝在内，有数位铁面官的身份，瑾仙都是知道的。饶是如此，当堂主与六大铁面官俱都黑衣蒙面、一字排开坐于高台之上时，他还是感受到了深重的威压感。
瑾仙对瑾言感慨：“好像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交了一个多么了不得的朋友。”
可惜，已经吓得体似筛糠的瑾言，压根没听见师兄说了些什么。
瑾仙对姬雪说，虽然百晓堂说有七成把握保瑾言不死，已殊为不易。，但他希望奢求一个更大的可能，请百晓堂为这单生意召集三言堂会。
三言堂会，是卖家邀请三家以上的心仪买家，请大家各自开出条件，卖家择优从之。
但瑾言卖的货物、所求的货款，都过于特别，普天之下，的确没几个人能当得了这宗交易的买主。
除了百晓堂外，瑾言希望白王赤王到场，的确，可能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出得起他所要求的条件：给自己一条生路。
“为什么没有永安王？”姬雪问瑾言。
瑾言一脸苦涩，他不是不知道最重万岁宠爱的六皇子，和他那些武功高强的小朋友们，也许有更大的把握保他不死。然而，他深知萧瑟平生第一大恨事便是七叔的枉死，以及父皇的背弃。如今萧若风虽已沉冤得雪，萧若瑾也重新与儿子和解，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位王爷会放过用逼死了七叔的卷轴继续逼迫父皇退位的自己。
东城四牌楼的东大市，天启城最为繁华的街市之一。这条街上的千金台，是天启、不对，全天下最大的赌坊。为瑾言所开的三言堂会，便设在了千金台最隐秘的雅间内。
萧瑟还是和雷无桀一起出现了。雷无桀还在问：“你说你十五岁时便在这儿赢了南诀的皇子一座城池，又是逗我玩儿的吧？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
“逗你玩儿干嘛，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赌桌之上，虽然是我赢了，也只是小伎俩。要真想将赢下的城池取回来、守得住，说到最后，靠的还是兵强马壮国家昌隆。”回想当年的挥师南下，意气风发，萧瑟也有些感慨。
瑾仙自然也记得那个十几岁时的萧楚河，永远不言放弃也不知败北的骄傲小皇子。
不过如今的萧瑟，也很好。瑾仙想。
然后，萧崇和萧羽也到了。
“我记得瑾言并没敢劳动永安王大驾……”虽然是明知故问，但瑾仙还是当着另外两位王爷的面，问出了这句话。
萧瑟看了两位兄弟一眼：“虽然我这点微末道行入不了瑾言公公的法眼，但我今天代表百晓堂。而且瑾仙公公，今天有位朋友请我，还有桩闲事。”
千金台的老板屠二爷适时地登场。瑾仙知道，萧瑟和天启城这些市井黑白道中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里的无冕王侯，向来有交情。
屠二爷指挥着手下的伙计为各位贵客端上酒来，转头笑着对萧瑟说道：“若是别的酒，倒也不敢特意请您来品。这是今年新酿的杏花天，我亲自己到杏子园央告了半天，哄得老太太高兴了，才多均给千金台几坛。”
萧瑟喝了两口：“谁不知道屠二爷你最会哄她老人家开心——六年不曾喝到谢老夫人的酒了，果然更胜往年。唉，二哥，虽然我去年在雪月城嘴硬同你说，一辈子不回天启也无妨，但现在想想， 这天启城里让我放不下的人和事，又何止一件两件。”
萧崇端起酒杯，对萧瑟笑笑：“如今回来了就好。”
萧羽却没动杯子，一脸不耐烦：“若要品酒叙旧，能不能另找时间？我说堂主，你这三言堂会倒是开也不开？”
姬雪面无表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赤王殿下若是赶时间，便从您开始。”随后同萧羽一起走进瑾言藏身的内厅。
萧羽开出的条件，的确诱人。他不但承诺保瑾言不死，还担保他下半生的富贵荣华。
瑾言越听越心动，而瑾仙越听心越凉，不止心凉，姬雪觉得连瑾仙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凉了——他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剑柄，看样子是在拼命忍耐。
姬雪知道，看着花言巧语把瑾言领向火坑的萧羽，瑾仙早就火撞脑门了，再看到不知悔改的瑾言，他怕是已经想砍人了。不过姬雪倒很佩服萧羽蛊惑人心的本事，她突然觉得，萧瑟这小半辈子整日被这样一个弟弟算计着，也真是可怜。
萧崇倒是没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只说若瑾言愿意自首，可以保证他在天狱里活得很好。若他逃亡，也会追到天涯海角。
萧崇当然明白这不是瑾言想要的，但他此刻的身份，是代表帝五和国家权威，立场上不允许他开出在明面上违背国法的条件。
最后轮到萧瑟，他直接走到屏风后，拍了拍瑾言：“我知道您不想按瑾仙公公说的跟二哥走，至于老七的条件——您现在是沾事则迷，竟然想信他的话。静下心好好想想，以您对他二十年的了解，甭管他当不当得上储君，您觉得他说的那些，他能做到吗？他自己相信自己能做到吗？”
瑾言偷偷看了眼瑾仙，看他好像也没在生气，又回过头来小声问萧瑟：“那……您的意思是？”
“我知道，您对姬雪昨天说的条件不太满意。我得承认，仅凭我们，的确没有十成保住您性命的把握。刚刚他们也跟您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件事，是有万全把握的，我承认。”
萧瑟说到这里，又走到瑾仙身边坐下：“可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给出最接近万全把握的条件，那么这个人……”
瑾仙懂萧瑟的意思：“自然是万岁，但万岁总不能公开包庇反逆。”
“所以不公开也就是了啊，要知道这世上最不希望那份名单公诸于世的人，其实不是名单上的哪个人，而是父皇啊。”萧瑟无奈笑笑。
瑾仙不是没想到这一层，真用这名单要了半朝文武百官的命，又得生出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波。
“您打算要瑾言怎么做呢？”
萧瑟胸有成竹：“再等等，十四叔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