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安门
瑾仙从头梳理着事情的原委：“雪月剑仙李寒衣的止水剑法是师父南宫春水所授，黄龙山李灵飞道长说曾见过学堂李长生先生的大弟子、无名公子君玉用过止水剑，而这位令尊说与李先生酷似的昆仑剑仙之子，也会止水剑……”
魏亭距想了想：“难不成这些人真都是一个人不成？当然还有种可能，姬若风的闺女猜得不错，所谓的返老还童，不过是令儿孙或弟子继承了自己的身份和功力。”
瑾仙沉思：“至少能够证明，这些人之间并非毫无关系。而且止水剑的最高奥妙，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用得出的。”
魏亭距笑笑：“这些帝王将相，生怕世人知道他们的位子其实随便谁都能坐，就爱搞这些玄的虚的。不过若按你们的推断，既然背负这一代使命的人已经将这台戏收了，那也便不用太在意了，这北离的江山也坐了一二百年，该安稳的也早安稳了，也无需再靠着这些东西吓唬人了。刚刚你说现在百晓堂的堂主叫……”
“姬雪。”
“是了，这姑娘头脑很聪明。我总说叶将军家的若依灵珑剔透，她也不遑多让。唉，这些孩子都帮着那永安王，连小琅琊王也跟他们是一条心。你说他算不过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孩子们赌这个气干嘛。”魏亭距想起老朋友叶啸鹰，叹了口气。
魏亭距被南诀军俘虏了许多年后，萧若风叶啸鹰带兵为雷梦杀报仇，全面大胜南诀那次，才又回到北离。攀谈后萧若风得知他是武林前辈，便奉为上宾，又要派人送他回名剑山庄。他却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在军中当个跌打大夫，萧若风便让他留在了叶啸鹰的营中。
因为萧若风，叶啸鹰开始便对魏亭距很是尊重，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个直爽性子的人更是心无芥蒂。魏亭距嫌天启城憋闷，一直在驻防口外的军队当中，直到去年叶字营改编。
瑾仙心想，像魏亭距这样，出身武林名门，亲友众多，竟然一生辗转南北，孑然一身。他总觉得自己是天涯飘泊的无根之草，如今却觉得这位魏大夫更是不易。遭逢战乱，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
瑾仙问魏亭距，是否想落叶归根重回名剑山庄，再做铸剑师。
魏亭距摆摆手：“虽然我家侄儿此生也只铸得一柄不染尘，但那等仙宫绝品，也得天时地利人和、一世一代可遇不可求。这二三十年他小子的技艺日渐精妙，足以为名剑山庄顶门立户。我这多年不务正业的老朽，何必再作冯妇，为魏氏一门脸上抹黑呢。”
百里东君少年时的佩剑不染尘，是名剑山庄当代庄主魏长风少时铸得的第一柄仙宫品。虽然在与叶鼎之的争斗中，与雨生魔所传的剑王冢玄风剑一并毁去，却也是江湖上久负盛名、叱咤过神兵谱的宝刃。
“我年轻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压剑心冢李素王老兄一头。我想若我把他用来练剑的时间都用来铸剑，定然会比他强。谁想到后来竟遇着这许多的变故，唉更没想到最后我倒送了他的女婿一程。当年我在南诀混日子的时候，被派去打扫战场。结果居然撞见了雷梦杀将军殿后军最后的一役……唉，场面惨烈至极。”
瑾仙这才知道，原来安葬雷梦杀等人遗体的，就是当时被迫在南诀军营做军医的魏亭距。后来也是在他的帮助下，萧若风他们才重新寻到了殿后军安葬地。
“这世上的缘分，还真奇妙。”瑾仙感叹。
二人出了安乐堂，在北安门前告别。瑾仙回谢夫人处寻谢宣等人，魏大夫却说今日约了朋友，要先行一步。
临行前魏亭距对瑾仙神秘一笑：“说起来我和您也颇有缘分，早就想见您一面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您从前用那把剑，是我年少游历天下寻找矿脉时，在曲先卫一位朋友家铸的。”
一整天，瑾仙听了许多感到惊奇的事，但最奇的莫过于这件。他从未想过，那柄原本应是萧末嫁妆的碧绿的宝剑，竟然出自名剑山庄后人之手。
瑾仙苦笑：“可惜那剑已经断了，是我对不住前辈。”
魏亭距赶紧摇头：“嗨，对不住的反而是我。那剑是练手之作，用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材料，谁知我那朋友却十分喜欢，还在江南寻了上好的工匠，用昆仑玉雕了配饰装点剑鞘。后来他因病早逝，也不知那柄剑是如何流入宫禁，到了您的手中。”
“此剑是原本是西宁四卫送来的贡品，后来梁国大长公主又赏赐给我。”瑾仙解释。
魏亭距也感慨万分：“您在江湖中以风雪剑成名时，我尚在南诀，后来才知原来那柄剑竟然是自己少年的驮作。惭愧惭愧，当时年纪小，手艺还不到家，那剑当真配不上您的剑法。说起来渊眼本就是名剑山庄的先祖为天武大帝打造，我这点微末道行，自然是比不过祖宗。”
“并非如此，只是我当日那剑，没能用尽全力……”瑾仙又想起了那天瑾威临终前的神情。
身在叶字营的魏亭距自然知道那场兵变的来龙去脉，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愿逝者安息，活下来的人，便自管好好活着吧。”
瑾仙一进谢夫人家，就被无心迎头来了一句：“沈静舟我说你怎么这般罕见地殷勤，刚听谢先生他们聊我才弄明白，你这是帮姬雪萧瑟去找那真假祖宗了啊。”
瑾仙拍拍无心的肩膀：“谈不上帮忙，这里面何尝没有自己的因果呢。”
等他讲了魏亭距的往事，以及那招止水剑法，谢宣一拍手：“我特意去找延历老兄，便是因为他年轻时在山前书院曾与君玉兄打过交道。据他说君玉兄虽然学识渊博，轻功剑法也颇有造诣，内力却极平常，连凡境也无。李先生云隐后，雷兄遇见的那位大师兄却是内功深厚。真没准是像姬雪猜的，原本的那位李长生，在故去前将一生的功力传给了弟子，然后由弟子扮作南宫春水，视情况也会以李长生和君玉的身份出现。”
无心突然插话：“我觉得应该让叶姑娘带雷无桀去那位魏大夫家好好道谢。是人家替他当孝子发送了爸爸，这还不得好好嗑一个？”
李凡松撇嘴：“挺好的话，经你这么一说，咋听着就特别欠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