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乐堂
安乐堂与东雁翅楼比邻，没几步便到了。二人一起进了前门，禄存一拍额头：“我知道了，师兄你一定是来找老魏问剑的？”
瑾仙不解：“问剑？这位大夫貌似不通武艺？”
“虽然他不练，但他懂啊。前儿还指导堂里的孩子们练剑呢，您还真别说，教得都在理。”北离宫廷素来有习武传统，虽然禄存醉心医道，并没下功夫练过剑，但也略知一二。
瑾仙点头：“也难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剑山庄，上数两代的庄主魏长树也是位剑仙。先代庄主魏亭路是他弟弟，虽然他本人只精于铸剑，但耳濡目染，懂剑法不稀奇。只不过我找魏大夫，却不为问剑。”
禄存恍然大悟：“我说老魏头之前还嫌医馆内用来施术的小刀材质不佳，合着真是大行家。”
厢房里，魏亭距魏大夫正跟一位练功时不小心摔伤了腿的小太监侃大山：“刚刚你比划的那两下子剑招，我瞧着有些不对。你身法是满拧的，就好像解绳结，越是往一个方向拽越解不开，你得往回松松劲儿，像这样、再这样——”魏亭距说着随手拿起的边上的筷子演示，瑾仙一看，果真是个内行。
示范了几招之后，魏亭距放下筷子，对小太监说道：“你看，这就顺了不是？得啦，你先别忙练，先躺着养好了伤再说吧。”
安排完受伤的小太监，魏亭距走出厢房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禄存和瑾仙正在门口恭候他。魏亭距朝禄存点点头，又冲瑾仙一拱手：“虽是初次见面，但大名如雷贯耳，寒暄就免了——钱家老姐说瑾仙公公有事想问我，我竟没想出您倒有什么事，不去问鸿胪寺和百晓堂，需得同我打听。”
瑾仙心说这魏大夫连自己和百晓堂堂主有交情都清楚，看来虽已隐身于江湖外，却依然消息灵通。不过他开门见山、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倒是个痛快人。
瑾仙也不废话：“恰恰就是关于百晓堂，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您。”
几人在安乐堂的正厅落座，禄存替二人倒上茶，然后说道：“您二位慢聊，我还得回雁翅楼处理些公事。”便告辞离去了。
等瑾仙大体向魏亭距讲述了姬雪的疑惑，魏亭距哈哈大笑：“原来是因为学堂李先生？钱老姐记得还真清楚，我同她私下腹诽李长生奇奇怪怪，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吧。成风年间，我还是个小屁孩儿，跟着爹来天启时认识了她——名剑山庄同钱家也算世交了。”
瑾仙大体算了算：“那不正是李先生在百万军中救回了尚是皇子的武宗，因此名扬天下的时候么？传说武宗与百里洛陈、叶羽三兄弟被大军困于山城，弹尽粮绝，已有了自尽殉国的打算，但李长生却有如天神降临，凭着高超武艺带领孤军杀出一条血路。”
“就是那年，当时的成风天子欲留李长生在钦天监做天师，他却不屑地说：‘你萧家这点微末官职，我倒不放在眼里，只是我命里合该在天启城里有数段缘分，留在学里教教孩子倒无妨。’这话已是大不敬，可天子并未着恼，真封他做了稷下学堂的祭酒先生。”
这些掌故，瑾仙也听雷梦杀讲过：“从那之后，天下皆知学堂李先生武功已臻化境，早在神游之上，却并没有人真能探知他武功的底细。因而他日常与友人弟子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前朝生人，已活了百余年，也无人可以反驳。”
魏亭距点头：“钱老姐的父亲也说，李先生在钱家拜访，喝到高兴处时，使了一套据他自己说是逍遥御风门‘仙人书’里失传了上百年的剑法。可我爹却很疑惑，他一直觉得这个李长生，明明就是曾经见过的昆仑剑仙的小儿子。但李先生却说我爹当时年纪小记错了人。”
魏亭距喝了口茶，接着对瑾仙说：“你一定听过，我家先祖魏长树九十年前因败给昆仑剑仙寒暖双剑，重伤而亡。名剑山庄将断了剑首的暖剑九九玄阳，插在铸剑炉上——但昆仑剑仙来问剑时，身边还跟着一位自称是剑仙幼子的少年，这事却没人知道。”
瑾仙头回听说昆仑剑仙有子嗣，十分惊讶：“难道令尊觉得自己儿时见过的这位少年，与李长生十分相似？”
“正是如此。虽然先祖魏长树逝世时，家父也没有几岁，但他曾同那位少年一同玩耍了半日，在天启城遇见李先生时，家父以为遇见了故人，同他叙旧。李先生却说认错了人，自己的父亲不会武艺，没去过名剑山庄，也没见过昆仑剑仙。”
瑾仙思考来龙去脉：“昆仑剑仙从不以本名示人，没人知道他姓不姓李，若说李先生是他儿子，年纪也没什么不对。”
“家父也如此认为，况且他说虽然因为年纪增长，容貌的确不同，但当年那少年说话的声音，却和李长生一般无二，他一定不会记错。既然本人说不是，也不能按头强认，可家父心里总觉得有个疙瘩。一日他与钱世伯闲谈时聊起此事……”
“然后钱老大人同令尊说，李先生自称是苏白衣弟子？”瑾仙问。
“何止，李先生醉酒后还说过百晓堂的创立者姬虎燮也好，昆仑剑仙也罢，都是自己化名……钱世伯与我爹面面相觑，也搞不清李先生究竟是仙剑儿子还是本人，甚至于他和昆仑剑仙究竟有没有关系也说不清。我和钱家老姐当时都在，我同她念叨，这姓李的好奇怪，当年昆仑剑仙的剑法也怪。”
“难不成您记得昆仑剑仙剑法？”瑾仙坐直了身子。
“是我爹记得昆仑剑仙幼子哄他玩时随手教他的一招。当日他只是囫囵记得，后来自己开始练武才悟到，这看似古怪的一剑高明在哪，也是因此他才对那少年念念不忘。可钱家父女都不通武艺，倒也说不出这招式与之前在钱塘见过的、李长生用的那几招极美的剑法，是不是一样。”
魏亭距说着，又以笔作剑，将剑招演示给瑾仙看：“我虽不爱习武，但父亲时常同我们兄弟说起那一剑，大概路数我还记得。”
瑾仙看后大惊：“这倒不像我所知道的昆仑剑仙招式，但却是更有名的雪月剑仙止水剑法里，至高的天道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