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千婴门
“对了，瑾玉公公跟你说了没，他去请华锦帮忙去给白王看眼睛，华锦问萧瑟要怎么办。”在路上姬雪又想起件大事。
瑾仙说知道：“六殿下肯定不会阻止。但瑾玉他心里清楚，二十年了看了无数名医，二殿下的眼睛不是不能治，是没人敢治。有治的法子，可凶险得很，一个不好恐怕连病人的命都会搭进去，太医院的老先生们自然没人敢。他会去求华锦，也不过是抱着万中之一的渺茫期望，看这位来自江湖的药王谷小神医，有没有信心和胆量，陪二殿下赌一赌。但……我就怕不想让二殿下复明的，另有其人。”
姬雪一笑：“你倒是挺了解萧瑟的，他请华锦尽全力救治白王。还说虽然常人都会觉得用好好一条命，赌渺茫的复明机会不划算。但就像他自己，宁愿九死一生去海外仙岛找莫衣，也不愿意凭国师的真气苟延残喘。他所知道的二哥，也一定不会害怕赌这一场。他还说让雷无桀他们全力协助兰月侯保护华锦，以防旁人生事，你说，这哥俩既然如此惺惺相惜，还争什么皇位。”
瑾仙叹气：“争的也未必只是皇位，何况……所谓党争，并不是一个人，每位皇子的身后，都有着荣辱与共的一群人。哪怕不直接站某一个，他们的成败，也关系着未来朝堂甚至江湖的势力划分。不像你们，不管六殿下当不当得上储君，你们也不指望他封妻荫子。但这世上有很多人，一生也就这点指望。”
“你呢？你就没指望这些王爷皇子们，事成之后帮你点儿什么？”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是入皇陵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指望。”虽然萧瑟答应过还他自由之身，但瑾仙始终觉得，若萧若瑾不在那日，他们几位大监总有替故主守灵的义务，并且也不让应该总由内宦担任朝中要职。
“就怕你这么想，你那个师兄不这么想。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姬雪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果然不如萧瑟所料，不过是萧崇治疗眼疾，却炸出了许多牛鬼蛇神。原本一直以萧崇支持者自居的九皇子萧景瑕趁华锦施术、萧崇最为脆弱的时刻试图下手杀他，一直在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的萧景瑕竟然有这等胆量，已经很让瑾仙吃惊了。而更吃惊的是，萧羽派去白王府动手的人里，有无心在。
而且，是强得不像话、瑾玉瑾威雷无桀等几个人都险些敌不过的无心。前几日刚刚同他见过面的瑾仙心知此事蹊跷，那孩子固然是一两年里武艺进步神速，但……若他闯宫当日有这种修为，瑾宣根本也伤不了他。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经历许多波折，华锦也多少受了点伤，总算治疗无事地完成，终于使盲了二十年的萧崇重见天日。
姬雪带来了一个瑾仙万万没有想到的坏消息，他们所见到的无心之所以神色不对，之所以短时间内变得异常强大，是赤王萧羽令药王谷叛门之徒鬼医夜鸦用邪术将无心炼制成了药人。
“这药人禁术当年曾助已经无兵可用的西楚苟延残喘了三年，十分厉害，但被炼成药人，几乎十死无活。幸亏谢宣先生发现了解救无心之法，只是需要一滴制蛊毒那位至亲的血……”姬雪眉头紧锁。
“难道是宣妃？不过我至今还是不太信，无心这鬼机灵竟然能中了七殿下的圈套？”瑾仙万般不解。
“那谁知是不是那位宣妃娘娘亲自下套？或者某个傻孩子见了亲娘过于激动，忘了防备他那居心叵测的哥！随便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华锦需要一滴宣妃的血用来做解药，所以……”
瑾仙叹气：“六殿下已经说了，要改装潜入后宫。我说他们亲自去未免太冒险，他们却说有些事一定要当面问宣妃娘娘。哎，也只能如此了。”
原本，萧瑟雷无桀在灵均伯庸带领下，十分顺利地混入了宫内，也见到了宣妃，问明白并非她有意加害无心，而是被萧羽蒙骗。后来虽然碰见萧羽作梗，二人也拿到了宣妃借机扔给他们的染血梳齿。
可等萧瑟雷无桀出了景泰宫，顺着东二长街直奔玄武门出宫时，却在千婴门前遇见了一位蒙着面的神秘高手。
极其厉害的高手，所用的内功，阴寒至极，萧瑟也极为陌生。
而这人竟穿着宦官的紫蟒。
雷无桀边打边问：“萧瑟你家也太可怕了，娘娘是天境高手就算了，随便哪来一个公公都堪比剑仙？不对，这别是赤王派来的杀手假扮的吧？”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如今暗河早已归于赤王麾下。
萧瑟手下丝毫不敢怠慢：“杀手，即使是暗河，又有几人有面前这人的本事，苏昌河？像么？”二人渐渐体力不支，情况十分危急。
解围的人来了，却是掌册大监瑾玉。
瑾玉接了神秘高手一掌，将萧瑟雷无桀拉到身后，转身说道：“二位请先行离开。”
雷无桀前几日与瑾玉曾在白王府并肩作战，一看是他放下了心，但随即又嘱咐道：“瑾玉公公您多加小心，恐怕您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瑾玉：“可您二位在此不便久留，后面交给我来应对。”
萧瑟点点头，拉着雷无桀往千婴门外奔去，如今他俩这算是无旨私闯宫禁，闹得动静太大，总是不好收场。
“谢谢您，今日是萧瑟欠您一个大的人情。”萧瑟对瑾玉说。
瑾玉却微微一笑：“瑾玉欠您的，才真是这辈子也还不完。”
“如果您是说二哥，真说不上是谁欠谁，您不必太往心里去……”
瑾玉摇头：“何止……总之您多加小心。”
神秘高手不动声色，冷眼旁观萧瑟雷无桀离开，才开口问瑾玉：“你又何必如此？”
瑾玉看上去和平时一样镇静：“刚刚那一掌我便知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第二天，瑾仙得到消息，在宫内东二长街发现了的瑾玉的尸身。毫发无伤，经脉寸断。
千婴门前，瑾仙望着据说是瑾玉倒下的地方。这里靠近萧末居住的乾东五所和他们偶尔练功的玄穹殿，是二人幼年时无数次一同走过的道路。他从来没想过，瑾玉的人生路，终点竟然在这里。
瑾仙抬起头，依然是被红墙黄瓦困着的，一小片蓝天。
“原以为你这一生，最后能见到更美的风景。”
蝶化竟成辞世梦，鹤鸣犹作步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