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隆和居
瑾仙再次在天启城见到萧瑟和无心，已经是一年多以后的明德二十二年了。
萧若瑾得知儿子已失了大半的内力，曾经多次试图召他回天启，只有这样才可以更好地保护他。毫不意外地，他每次都拒绝了。
萧瑟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保护朋友，为自己寻一条重生之路。
从东及海市回来的瑾威对师兄弟们感叹：“虽然圣命难违，可就凭我从小认得的六殿下，我早知道自己带不回他来。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如今他身边有了不少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朋友，一定能平安回天启城！”
而真等到了萧若瑾病倒、萧瑟决心回天启时，他的归家之路，却实在走得不平坦。如瑾威所说，多亏了他那些生死相许的朋友。
刚到天启的萧瑟便闹了一场大动静，在千金台大大地祭奠了一番死于暗河之手的师兄唐莲，惊动了满朝文武，三教九流，连萧若瑾也破天荒地抱病去了。
时隔五年，父子重逢。萧瑟却始终没有正眼看父亲。
跟在一边的瑾仙，看看依然赌着气的倔强少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姬雪最近按父亲指示，为了协助萧瑟，重新运转起了百晓堂的业务。忙得不可开交的她久违地跑去瑾仙家——吃饭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来抱怨黑心老板的爹，还有那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师兄。
“这人也太过张扬了，再说他倒打听清楚了再给唐莲办丧事啊！回头万一人死不了，多尴尬！”姬雪听父亲说，药王辛百草听了唐莲是饮下了百里东君传授的七盏星夜酒强入天境，力竭后倒下，直说没准这孩子有救，已经亲自去了川中唐门。
“凭辛先生那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也没准真能有奇迹。”瑾仙也觉得不无可能。
“唉，不过老头子说，还是暂时别跟雪月城那些孩子们说这件事。让他们存了些希望，到最后大师兄万一治不好，空欢喜一场，更难受——对别人家的孩子，他倒是永远那么周到，哼！”
瑾仙自动过滤掉听了一万次的对姬若风的非议：“不过那几位少侠，倒真的了不起。就说雷无桀，一年多以前他连凡境也勉强。哈哈当时我竟没看出他居然是雷二爷和青龙使的儿子。”
姬雪无奈：“唉这脑子缺根筋的家伙竟然是这一任的青龙使……”
“不不，一代更比一代强，我看姬堂主您就青出于蓝。”瑾仙逗她。
姬雪没好气地白了瑾仙一眼，随后又问：“你希望萧楚河……啊不对，他现在叫萧瑟，别说我倒觉得这名字顺耳些，你希望他回天启来吗？”
瑾仙苦着脸：“我若希望，前年在于阗便是捆也将他捆回来了。可我也知道，不管希不希望，永安王萧楚河，是一定会回来的。现在陛下重病，我又觉得他应当回来。也只有他回来，才能盘活这局已经僵死的棋。”
姬雪又想起件要事：“啊，你那个来皇宫认娘的损友小无心，最近去哪了？百晓堂始终没有他的下落。”
瑾仙揉揉额头：“我还找他呐！自打送他入了景泰宫，就一去不返了，总不可能是跟宣妃娘娘母子相认抱头痛哭，然后冰释前嫌幸福团圆乐不思蜀了吧！宫里我已经找好几回了，连皇城的冰窖都派人看了，的确没有。”
瑾仙见到无心，比见到萧瑟更早。那时萧瑟还没回天启，某一天夜里，瑾仙从宫里出来，马车刚走到东华门，他突然觉得外面风声不对，仿佛是有高手靠近。正当他预备警戒出现的敌人时，却发现闪进车里的人，竟是一年不见的无心。
怕吓着外面驾车的伯庸，瑾仙没出声，只用眼神询问这个不知算惊喜还是惊吓的意外来客：“你不是已经从江南雷家回了天外天吗？来天启干什么？而且还是皇宫？”无心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一脸惊魂未定，但却对着瑾仙调皮地眨眨眼，吐了吐舌头，笑了。
瑾仙无奈，只能想法子将无心带到一间名为隆和居的客栈。这客栈其实离宫城并不远，正对着皇城大门，每日里人来客往、门庭若市，看起来并不适宜藏人。可大隐隐于市，越是藏在这样的地方，越是不容易被人寻到。
无心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只能暂时闭关恢复内力。瑾仙帮他调理气息时，一下便察觉出了伤他的人是瑾宣。在宫禁之中有如此深厚的阴冷内力，也唯有自己这位大师兄了。
过了几日，无心总算是基本恢复。他在天外天廊玥福地闭关的三个月里，潜心修习佛法六通，如今早已经有天境的实力。
“沈静舟，那个打伤我的白毛儿老大爷，真是你师兄啊？我看他岁数都够当你爹了！”无心问特意来探望自己的瑾仙。
瑾仙直想拧他的嘴：“嗯，他还是打轻了，应该直接把你打成哑巴最好！大监本来便比我们更有习武的天资，况且他跟随师父早许多年——他幼年时是当今万岁的伴读。”
无心还在算：“当今万岁，萧瑟他爹，总有个五六十岁了……那你这师兄的确是年岁不小了，难怪比你还要厉害得多。”
“的确如此，但武艺高低其实也不能看年岁，譬如你……自从你化去罗刹堂秘术，反而因祸得福领悟了佛法六通之后，估计武艺也早就超过我了。嗯，很好，忘忧大师若是知道，你终究是将这佛门正宗功法练到上达，应当无比欣慰。”瑾仙由衷地替忘忧高兴，他心想，大师您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成佛了。
“哎老和尚若知道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恐怕欣慰不了喽……他总说让我放下执念、放下执念。”
瑾仙端杯的手一哆嗦：“你又要做什么？”说完又觉得，这句问得很多余，这孩子的执念还能有什么？自然是那个扔下自己十几年的亲娘。总不能真是江南才女谢飞宣吧。
无心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前儿我还没摸到后宫，在平清殿就被你那师兄看出不对。我是堂堂正正地走路的啊，生怕让人看出偷偷摸摸。”
瑾仙哼了一声：“虽然你穿了小太监服色……你见过哪个当差的，在宫里还大摇大摆、一步三摇啊！”
无心挠挠头：“我这不是没当过太监不知道么，下回一定注意。”
瑾仙的茶终于洒了：“你还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