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掌香监
“道门？”姬雪一手捂着伤口，一边不解地问瑾仙。
瑾仙顺手扯下用来蒙面的汗巾帮姬雪临时包扎：“无极八卦连环掌， 当年在昆仑山跟和尚师父的老道朋友学的，多少年没用了，竟还使得出来，果然还是小时候记性好。刚刚这天外天的人倒也有些见识，居然认得。不过你倒是惹他做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也已经脱离天外天了……哎同你说这些，你也未必知道。”
二人离了齐化门瓮城，过城墙时瑾仙怕姬雪受伤使不上力，想拉她一把，却被姬雪不服气地甩开了手。看她虽带伤却依然能用踏云步，瑾仙心中暗暗赞叹，小小年纪有这般功力，倒真不简单。
姬雪边走边说：“我自然知道那人的来历，不然我干什么要追他。这人原来是无相使座下弟子，并不服叶鼎之，更别提现在管事的白发仙紫衣侯——天外天并没想破弃与中原武林的约定，是那人私自来北离，堂里怀疑他们与天启什么人有勾连，才一路追踪。”
瑾仙想了想：“这么说倒是了，叶鼎之死后域外三十六门重新陷于分裂，莫棋宣紫雨寂也只能勉强压制。只是不知此人是针对北阙，还是想在北离生事——先抛开这些不谈，你这冠冕堂皇的口气，滴水不漏，就好像是堂里派你来执行公务一般啊。”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呢？”姬雪一扬眉。
“以你百晓堂求稳求准的行事作风，不会让堂内弟子应对武功高出那么多的对手，姬兄不肯让他们冒风险，何况是你这宝贝独生女儿！怕不是你擅自插手了别人的差事吧？唉，虽然我也很不愿意当个啰里吧嗦、到别人爹娘处告状的老阿叔，但这次你做的事实在太险了，我大概也不能在你爹面前隐瞒。”
姬雪抬头看了眼瑾仙，刚刚他出来时只是临时扎起了头发，如今一扯汗巾，头发披散开来，被夜风一吹，衬着他的一袭白衣，倒真是宛如仙人一般。而此人竟自称老阿叔，姬雪噗嗤乐了：“刚刚我见你坐在那里梳头发，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儿，这明明应该是跟姬若风有交情那个公公的家啊，怎么倒有个漂亮姐姐在？情报里又没说他家有女眷。”
早听姬若风抱怨过自家女儿直呼其名的瑾仙无奈苦笑：“你打不过那人，想起这附近有个爹的朋友，所以就来躲一躲？你以后就住在天启不回家乡啦？”这少女失了母亲，大概也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了。
“嗯，那老头子一向躲着当官的，尤其是公公，结果却一直说你很不错。于是我就好奇查了堂里关于你的存档。刚刚你干嘛用什么老道的功夫，你不是用剑的吗？”
瑾仙继续苦笑：“虽然我剑法稀松平常，无奈却有许多人认得，我想你也并不想听到百晓堂和掌香监有瓜葛的风言风语吧。”
回到家中后，瑾仙叫醒了姜大娘，说这位是之前来的姬先生家的小姐，让她帮忙上药。姬雪颇为意外：“他连你家都来过？”这还是那从不结交官场中人的父亲么？
“嗯，蒙姬兄不弃，莅临寒舍，蓬荜生辉……你凑合穿这个吧。”瑾仙在厢房帮姬雪找了件替换的衣服。
姬雪抬头看了看北房后两棵高大的白杨树，皱了皱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这院里怎么栽了这么两棵不吉利的‘鬼拍手’？”
瑾仙没料到这小小姐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觉得好笑：“我天天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遇着的魑魅魍魉多啦，办的乌七八糟的差也多了，还怕棵树不吉利？”
“你这说的，让人听了以为你在三法司呢！”姬雪觉得他太夸张。
“哈哈，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虽然逮的犯人多，魑魅魍魉倒还真未必比那儿多。”瑾仙用手指了指天，姬雪知道他说的是皇宫。
等姜大娘进来后，瑾仙对姬雪嘱咐：“你歇着吧，我先走了，过会儿他们便来接我了。”
“怎么？又要去当乌七八糟的差？”
“哈哈哈今天的差事，倒是不能乱说，是同万岁去祭天。”
姬雪这才意识到，瑾仙今日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却被她搅和得一夜未曾合眼。她感觉有点过意不去，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厢房。
上完药姬雪却躺不住，她突然很想看看，这个有趣的太监到底去做什么。于是她谢过了姜老夫妻，便一个人去了城南山川坛，跟在百姓队伍里围观了半天皇家仪仗的热闹，然后又跟着回了北城万岁山的掌香监衙所。
等瑾仙处理完后续的事务回到自己的值房时，姬雪倒已在那房梁上等了他老半天了。
瑾仙还没进房便感到顶棚有人，发现是姬雪，无可奈何地笑笑：“还真是个属猫的，也不嫌那梁上的土厚。小孩子真是精神头好，忙活了一夜不回家睡觉、跑这儿来又有什么事啊……放心，我不会真找你爹告状，让他打你屁股的。”
“哼，你可以试试看他敢不敢打！我听你那意思，似乎平时当差当得齁老没意思的，我一瞧，不是挺排场的？”姬雪说的倒是真心话，她觉得身着紫蟒玉带的瑾仙看上去的确有个大人物的样子了，虽然还是不如白衣飘飘好看。
“祭天大典自然排场，见不得人的差事哪会摆出来！话说，你不会一路从城南跟到万岁山来的吧？宫禁之中高手众多，虽然你个小丫头倒也不惹人注目，可被人发现是白虎使的女儿总也不太好。”
姬雪满不在意：“有什么要紧，别说是这衙门，就是宫里，据说不还有我一个亲戚么，我不能去？”
“亲戚？哦，您是说六皇子？他倒是经常出入百晓堂和你家，你来天启后没遇见他吗？”
“没有，这位少爷忙着跟七叔为着什么南诀的战事练兵呢。再说我跟他也不熟。”姬雪语气冷淡。
瑾仙记得姬若风说，女儿最不爱听他提萧楚河。瑾仙说，我若是她，也不会太喜欢分了自己半个爹的师兄。
姬雪从房梁上跃下，嫌弃地掸掸身上的灰：“你们掌香监平时都没人扫房吗？”
“扫，但谁家又整天扫大梁啊，那又不是给人待的地方，除了猫，也就一种人会上去。”
“哪种人？”姬雪好奇。
“梁上的君子，还能有什么人，小毛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