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东岳庙
姬雪哼了一声：“谢谢您一片疼儿女的心！”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很领瑾仙的情。
“不谢不谢。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是因为有着把日子越过越好的本事。可若说连一个人都过不好，单等指望着找个旁人，拉自己一把，那……多半是越过越差吧？人生在世，都是修行，修的是自个儿的诚意证心，倒不在有几个人。”
说到成家立业，瑾仙又想起件事来：“我那不成器师弟的‘内人’……们，多谢堂主帮忙安置了……唉作孽作孽……”
姬雪学着瑾仙的口气：“不谢不谢。都是魏姑姑辛苦，里外里也都是瑾言公公自己的产业，用在自己媳妇儿身上，想必他也不会心疼吧？哈，他还好意思说亲自藏的家产谁也找不着，大奶奶们个顶个的门儿清！我们百晓堂没少干这种替人善后的营生，但安置太监的家眷，倒还真是头一遭。”
“瑾言如今是出家人了，四大皆空，什么财啊色啊，都不必再提了。”瑾仙想起前几日在智化寺见到的瑾言，虽然人清瘦了许多却反而容光焕发，扔了不应该有的杂念和负累，心静了，人也净了吧。
姬雪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她向来对瑾仙烹饪的手艺心服口服：“我说老沈，你怎么也不成个家？”
瑾仙差点被豆腐噎死：“朋友一场，我却从来不知道，在你眼里我那么缺德——我不催你就罢了，你还来催我？”
“那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喏，就说瑾言公公家，虽然大太太早就心如死灰，三太太也欢天喜地跟胡同口的花匠跑了。但那二太太一直眼泪汪汪地问，老爷几时能回家，她是打谱伺候他一辈子、白头到老的——魏姑姑直说没想到却在这儿见识了痴情种。”
瑾仙收敛笑容：“无奈错过的两情相悦，未必不是一种冤孽，我已经见过了别人的蚀骨之痛，自己何必非要去试？”
“你是说瑾玉公公么？我隐约记得堂里关于什么的情报上写过一笔，他曾有个青梅竹马，那姑娘早早没了。大约是查与你相关的事情时翻到的？”
瑾仙拧着眉：“你没事儿查我干嘛，预备着查出些什么来，到吏部或慎刑司告我啊？”
姬雪一摊手：“别说，还真是什么也没有。小无心跟萧瑟提起你，一口一个‘沈静舟那不经的太监’，我还同他们说‘像老沈这么正经的太监实在少见——以百晓堂的名义担保’。”
“你们聊谁不好，怪不得我总觉得鼻子痒。”瑾仙的眉拧得更厉害了。
“我们都熟的人也……只有你吧？”
“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竟能得你们几位大人物的青眼。但琅琊王和沐公子，也是大人物……”
姬雪筷子一扔：“这饭没法儿吃了，胃疼！”
瑾仙窃笑：“话还没说完……便是大人物也无妨，看这二人倒都一副非卿不许的架势，你不如——将他们一并娶了？青州登州比邻，乐意东食西宿、东宿西食都随你。就算都娶回百晓堂，现在这俩交情也好得很，绝对是相辅相成、不会搅得堂主你内宅不安。”
这一番话倒把姬雪气笑了：“好主意，但这俩大人物，我还真懒得让他们玷污姬氏家谱！若只是做个没名分的外室，我考虑考虑。”
“俗气了不是？二位公子怎么会在意名分！”瑾仙终于绷不住乐了：“不逗你了，不论娶谁，一个也就够了，不然……瞧瞧瑾言家，不够闹心的。”
姬雪也想起件正事：“不提家谱我倒忘了，老沈你明天既然不必进宫也不回天寿山，陪我去个地方，见位熟人，倒也不远。”
瑾仙略一思索，知道姬雪做事周到缜密，让自己同去必有原委，也就答应了。
说不远，还真的不远，就在齐化门外。此处的敕封东岳仁圣宫，是正一派在天启一带规模最大的丛林，供奉东岳大帝及碧霞元君。瑾仙当日为着公事没少来，他一边看着七十六司里神态各异的塑像，一边无奈摇头：“怎么我都辞官不做了，还是整天出道观入佛寺的？”
“谁让你的熟人净是和尚老道呢，哦，还有仙姑。”姬雪冲着迎面走来的一位年过半百的女道长深施一礼：“李道长好久不见了。”
说熟人，还真是熟人。瑾仙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齐天尘的师侄李灵飞，当年在黄龙山见过数面，竟没想到她为着宗门中的事务，来了天启。
姬雪开门见山：“今日晚辈来问的事……无名公子……恐怕令道长不快，先行谢罪。只是我能找到的人中，与此人相熟的也只有您了。”
李灵飞笑道：“百晓堂与黄龙山皆与逍遥御风门颇有渊源，说是同宗亦不为过，不用那么见外。瑾仙公公与白虎使又很是帮过我和师叔不少忙——啊如今小姬雪已经是白虎使了，时光如水啊。什么君玉追求我不成，一生气烧了黄龙山道观……年轻时的荒唐事，过得太久了，连不快都已经忘了。”
瑾仙暗自好笑，他在雷梦杀的评书里听过，学堂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无名公子君玉。因为没人见过，大家都当是李长生编的。没想到明德八年对抗魔教时他却出现了，不但打败了无相无作二位高手，还帮雷梦杀打退了北蛮大军。却不料年轻时居然这等荒唐，也难怪李灵飞没瞧上。正一派坤道虽可成婚，但李灵飞却一直潜心修道，并未嫁人。
姬雪依然有些歉意：“我想问的倒不是这个，您曾经见过无名公子用剑？”
“嗨，那人显摆自己剑法高超，非要教我什么三重之上的天道一剑，可惜我并不习剑，不过后来见过雪月剑仙，知道那是李先生所授的止水剑法。除此以外，我还记得他用过一招极美的剑法，叫什么雾里看花……”
别过李灵飞，姬雪问瑾仙可曾听说过君玉的下落。
瑾仙也不甚明了：“据说无名公子和消失的李先生一样，接替传说中的苏白衣作为镇守留在了北境。”关于什么长生不老的神仙守护国境四方的传言，瑾仙从没信过。
姬雪一皱眉：“无名公子剑法名为君子剑，江湖中并没人见他用过止水，而那雾里看花，是几百年前诗剑仙李玄的绝学，早就失了传。”
瑾仙也想起了什么：“诗剑仙是你家先祖姬虎燮的挚友……”
“所以君玉，真的是君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