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落居
崇河二年二月初二，永安王府花厅。
瑾仙看看龙飞凤舞题着“雪落居”的匾额，心说萧瑟还真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这掌柜啊。
原本萧瑟在天启城西郊有座名为雪落山庄的别苑，正是他那荒村小客栈的原版，只不过去年他如约将这处房产赠予了千金台的屠二爷。如今却又把王府花厅改了这个名字，城内无山，只能勉强算个待客雅居了。
瑾仙又看了眼高朋满座的雪落居里各色少年的面孔，觉得被无心拉来的自己，应该是……呃……来错了地方。
有和自己一同从天寿山回城的无心，还有萧瑟雷无桀，居然还有聊得热火朝天的萧凌尘和沐春风？
瑾仙小声问替自己添茶的雷无桀：“凌尘小王爷和沐公子，从前……有交情？”
雷无桀想了想：“我们跟着沐家的船，去海外仙山寻莫衣和大城主给萧瑟若依治病时，在海上和凌尘兄以及琅琊中军的三位叔叔见过一面，他们还好心帮我们护航来着，但也没来得及深谈。后来在天启遇见，出了那么多事，也没怎么说上话。”
萧凌尘那年佯装起兵造反，放长线钓大鱼，戳破了前朝几位大监矫诏造反的阴谋，是为瑯琊兵变。但他随即便带兵去了南诀，得胜还朝时雷无桀等人早就回了雪月城。
“我是前阵子才跟凌尘兄打了几次交道，还挺聊得来。他同我说了好多当年爹和娘的事，我和姐姐都不知道……”雷无桀难得地伤感起来，他与李寒衣都自小与父母聚少离多，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倒还真没自幼长于琅琊军中的萧凌尘多。
“还有叶叔叔，虽然每次提他必骂兔崽子，可骂完了又掉着泪感叹，说他越来越像王爷了。”
叶啸鹰一心为萧若风申冤，竟不惜加担了大监们的谋逆，虽然最终悬崖勒马，萧若瑾也并未降罪于他，可他却是真正被萧凌尘伤了心。
无心噗嗤一声乐出来：“你这未来的岳父大人倒是有趣，骂萧凌尘兔崽子，不就是骂他家王爷么！”
瑾仙嗔怪地看无心一眼：“就数你那张嘴刻薄。叶将军是七爷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雷无桀继续说着：“至于沐春风……就……我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都喜欢姬雪的。无心你还没来那几天，也是在这王府，俩人都来找萧瑟，正巧遇见了，反正……挺尴尬的。”
无心一挑眉：“哦？所以你已经见识了动千山对昊阙？”
雷无桀拍拍胸脯：“有我在，自然不能看着朋友真打起来啊！那天我一看俩人话风不对，赶紧跳出来大喝一声：‘二位仁兄且慢，虽说有情人难得，但不至于闹得大家当不成朋友。譬如……若依和萧瑟青梅竹马，要是他们好了，我自然是生气又难过。但最多打萧瑟两拳出气，兄弟该当还得当。’”这番话倒是说得真挚，大概因为他初识叶若依时，真的这么想过。
“我一说完，俩人都不说话了，对我那是心服口服——伯庸，快跟你师父说说，那天你哥哥我是不是特帅气？”雷无桀说到兴头上，抓住正在帮忙张罗菜的伯庸求肯定。伯庸冲雷无桀做个双手抱拳表示佩服的动作，冲瑾仙挤挤眼，又下去忙了。
“哦？那后来呢？”原以为有热闹看、结果却错过了的无心兴致勃勃地打听。
“自然是相安无事，不过才几天工夫，这二位老哥怎么好成这样儿的，我就不清楚了。”
萧瑟看着正在推杯换盏的海域之王和未来神医，也是无奈。刚回宫时，慈宁宫遇见沐春风，他被问莫非萧凌尘对姬雪有情；昭仁殿见了萧凌尘，他又被问难道沐春风对姬雪有意——你们仨人这点情意，自己当头对面说清楚不就得了么，都来问我干嘛萧瑟心想。
不过萧瑟最是明白不过：什么情意，说来说去也只是这俩小子一厢情愿，自己那师妹压根不拿眼皮夹他们。若神女无心，别管什么襄王臭王的，再做多少春秋大梦也没用。俩人相继在姬雪那里吃了瘪，竟因为同病相怜日渐亲近起来。
瑾仙问二位姑娘怎么不在，雷无桀说千落陪若依送叶啸鹰出城，随即惆怅道：“唉本来我也要去，但若依不让，该不是怕叶叔叔不喜欢我吧？”兵变后叶啸鹰便辞官隐居在埋藏亡妻的凤溪山，此次是特意回朝参加先帝葬仪。
瑾仙看着操心姻缘而瞻前顾后的少年，不禁莞尔：“自然不会，你很好，你父母又是叶将军平生最为敬佩的人。只不过要带走人家的爱女，做爹的一时间也不会看你……太顺眼。”
萧瑟接话：“——所以，万一以后师父埋怨我替师妹乱点鸳鸯谱，瑾仙公公可得做个见证，没我什么事，全是这两块料自作多情！”
瑾仙一脸为难：“姬兄倒未必怪罪您，怕是姬雪会怪罪我们俩吧。”
“啊？唉！可说呢……”萧瑟已经快把太阳穴揉破了。
萧凌尘过来给瑾仙敬酒：“听楚河说，您看着姬堂主长大，最是了解她。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倒是开罪了她——但她不理人的样子，更是艳若桃李冷似冰霜……”
沐春风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所谓阳春白雪、高岭之花。虽说如此，我们可也不能总惹佳人不快。瑾仙公公您抽空得细细同我们说说，她究竟忌讳什么，又得意什么。”
瑾仙默默瞪了萧瑟一眼，赶紧哄那两位已经酒入愁肠、五迷三道的少爷：“好说好说。”
无心面沉似水：“你们还信他？沈静舟说话最不靠谱！小时候说日后同我去这儿去那儿，现在躲在山里天天顾影自怜不出门！最过分的，还骗我说要引见绝世美人谢飞宣给我。”
瑾仙泰然自若：“我从不骗小孩儿，儒剑仙若称不上绝世，天下也没什么绝世之人了。谢先生并不辜负你对江南才女的十年仰慕吧。”
雷无桀简直要笑疯：“啊哈哈哈哈无心你居然仰慕谢飞宣？我有作者亲笔未删减《晚来雪》，改日送你。”
“很不必，谢谢！”无心气得佯装要拧雷无桀的脖子，被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无心回过身，难得严肃地看着瑾仙：“才女就算了，但昆仑、钱塘……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三生石，沈静舟你得跟我一起去，一定！”
“一起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