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永思殿
在萧若瑾病情起起伏伏的那一年里，他一直放不下的心事之一，便是不知道被浊清藏去哪里的龙封卷轴。
琅琊兵变后，萧若瑾松了一口气。可瑾言回宫认罪时竟然说，萧凌尘当众撕毁那个是假的。
萧若瑾面对这个局面，唯有苦笑。
有几天他精神尚好，特意让瑾仙召了负责皇陵神宫监的开阳回天启，令他暗中查访线索。
那天萧若瑾嘱托此事的人，只有萧崇。甚至连兰月侯萧月离，都不知道其中详情。
思及前情往事，瑾仙继续对萧崇说：“万岁，先帝即便是对六殿下有诸多偏爱，但他对您的倚重也不是假的。您如今应当让天下人知道，先帝选择您是最明智不过的。至于别的事，多想也是无益，不必为此劳神。”
自从在奉先殿与瑾仙交谈之后，萧崇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他与萧月离每次去寿皇殿时，都会劝说瑾仙留在天启重任旧职，而每一次瑾仙都婉拒了。
瑾仙只是像那三个月一样，一直守在萧若瑾的梓宫前。直到大葬之日，梓宫移驾天寿山皇陵享殿。瑾仙也将一同入山先帝守陵。
在典礼的前一天，萧瑟赶回了天启城。他回宫见过萧崇之后，首先便来到寿皇殿祭拜父亲。
瑾仙正在寿皇殿东侧、新君居丧时临时处置公务的永思殿内，向负责明日仪式的诸位宦官嘱咐些细节，并没注意到萧瑟的到来。
萧瑟没等人通报，便一个人直接走进殿中。在门口伺候的小太监们吓了一跳，刚想迎接，萧瑟摆了摆手，令他们退下去了。
瑾仙同众人看到萧瑟都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了出去：“殿下您倒是回来得不早不晚，路上可还顺利？”
萧瑟顾不上寒暄：“瑾仙公公，你可太不对了啊，你明明知道大师兄被他两位师父和辛先生救过来了，怎么能忍得住一直没跟我们说？”
瑾仙也没想到，萧瑟一开口便是为了唐莲来兴师问罪。连忙赔笑：“哎呀，这也是您家师尊的吩咐，我不敢不从。不过后来我以为姬雪已在南征路上同您说了。”
随后瑾仙又跟手下诸人吩咐了几句话，便先打发他们各自去忙。众人同萧瑟行礼后，也都离了永思殿。
萧瑟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那个丫头更是过分，我今日入宫前，已经去百晓堂同她算过账了。她居然说是因为大师兄要给我们个惊喜，她和唐泽才故意什么也没说，又多瞒了我三个月。”
瑾仙满面笑容：“那么，您感觉到惊喜了吗？”
“那……惊喜倒是真的惊喜。只不过，又白白让我们伤了几个月的心！”萧瑟还是有点不满。
“结果不错，您也就别在意那么多了。哎，虽然有百里大城主与莫先生的神功加持，又得怜月先生和神医的全力救治。可他那原本是必死的伤势，万一还是医药罔效，唐莲是怕大家又得为他伤一次心。”瑾仙叹息。
“正是因为想到大师兄那些日子的艰难，我才心里越发难受。当年我命悬一线之时，是他不顾安危守护着我。如今等到他最需要朋友的时候，我们却什么也不知道！”
“唐莲自然知道您和诸位都是性情中人。他特意请辛先生带话给姬兄，说你们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千万不能为了他就扔下天启不管。”瑾仙想起姬雪给他看过的姬若风的信。
萧瑟无奈：“哎，大师兄一直是这样，心里眼里从来只装着我们，顾不上自己。”
瑾仙问：“他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
“功力的话大概还差点儿。不过他既然能一个人从唐门到雪月城，又到了雪落山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
提到雪落山庄，瑾仙饶有兴趣：“您这号称百里内最好的客栈，自打前年起，我耳朵里已经快听出茧子了，可惜无缘得见。怎么样，如今经营得可好？不至于说等不到我去拜见，买卖便先黄了吧？毕竟我可是也听说了，所谓百里内最好，是因为一百里内只有这一家客栈。”
萧瑟笑出了声：“鸿胪寺连这都打听吗？托您的福，当年那俩看着不怎么靠得住的伙计，居然十分能干，我不在的两年多里，竟然把生意越做越好。唉，连我那零落末世凄清之美的风雅，都快被毁一溜够了。”
瑾仙也笑了：“阿弥陀佛，这还真是……恭喜您了呢。不过雪落山庄境况不妙的事，倒不是鸿胪寺打听的。我是听姬堂主说，令师得知您在荒村破屋过得清苦，心疼得差点掉泪呢。”
说起姬若风，萧瑟语带伤感：“上次原本应当我亲自送师父回药王谷，可南诀又来惹事，我倒把姬雪还叫走了。我很想问问师父可否满意我如今的选择。他曾经说，自己最看好的储君人选是永安王萧楚河……”
“您不会真以为姬兄盼您当皇帝吧？不过是看不下去您在村里自怨自艾，想让您打起精神。他估计也看透了，您实在没有经营客栈的才能，再这么下去雪落山庄早晚要赔得板凳都进当铺，怕您当真变得穷困潦倒。”瑾仙开起了玩笑。
萧瑟乐了：“板凳幸免遇难，只是裘皮大氅被雷无桀和无心当了——我自然懂师父的用心良苦，他是希望我能施展抱负。可我却选择隐于江湖，怕是让他失望了。”
瑾仙正色道：“施展抱负未必非得在龙椅上。况且，虽然您挂印而去，恐怕也无法真能对朝堂置身事外吧？”
萧瑟叹息：“我只求二哥对我不要心有成见……那日您说凭心而动，我想起之前听人说，若不知道是否喜欢龙椅，便坐坐看。于是在奉天殿上坐了坐，又硬又冷，我不喜欢。索性把这破椅子丢给二哥了，很是对不起他。”
“己之砒霜、人之蜜糖，万岁总会明白您的心意。”
“不管了——如今我只想尽快回雪月城，虽然只是挂名，但我好歹也叫三城主师父。这两年他替我操了不少心，于情于理都得谢谢他。”
瑾仙故作惊讶：“还只是师父？那……等师父变岳父那天，您记得知会我一声，也让我替您高兴高兴。”
萧瑟点点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