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神庙
“你这么说，我倒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才好了。我没那么多志向，毕竟在当下这个世道，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有什么志向也是白瞎的。索性干脆认命，诗酒人生、潇洒半世，也就是了。”谢远岫实话实说。
萧崇摇摇头，很认真地说：“但你曾经心有不甘——既然有不甘，便有动力去改变些什么。我现在越来越佩服皇祖母看人的眼光，你的确是适合入主中宫的人。”
他略微停了停，笑了：“自然，更适合做我的妻子。”
谢远岫并没在意这话中的冒犯：“适合做您的妻子的人，是不言不声、老老实实在后宫生儿子的人。您不觉得有个妄想作天作地的皇后，对北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崇道：“史书之中所谓女主乱政，多半是男人们不顶用，让女子们担了骂名而已。我若能做个明君，又怎么会怕有个志存高远的皇后？”
谢远岫轻笑：“你倒想得开！行啦，天也不早了，还有那么些人在等你，回去吧。”
萧崇却有些意犹未尽：“可我却有些不大想回去了。”虽然这样说着，萧崇依然还是跟在谢远岫后面往回国公府的方向走着。
谢远岫白他一眼：“这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可见我果然是不应该嫁到宫里去的。哎？明天您不还得去太庙祭祀么，就算这会儿回去，也没几个时辰好睡了。”
萧崇苦笑：“你倒还能睡得着啊？我今夜是注定无眠了。”
“我凭什么睡不着啊？不过是被人问了可否愿意嫁与他为妻而已。”
萧崇很警觉地问：“怎么？之前你还经常遇见这种事么？”
谢远岫转转眼珠：“我倒是想说‘家常便饭’，不过的确没有，最多有几个向祖母和父亲提亲的，来问我本人的，你是第一个。”
萧崇满面堆笑：“荣幸之至。”
“嗨，同你实说了吧，向我家长辈提亲的，也不多。哪个府上不知道秦国公府的老太太既妒又悍，为着纳妾这样的小事竟然大逆不道地扔给夫君休书一封？不但儿子孙子女婿不准纳妾，还放出话来，孙女婿也不准。”
谢远岫笑靥如花：“所以，万岁，您真打算给钱祉犀钱女史做孙女婿么？虽然她从前一直很是夸奖您，更不敢真管着您不能纳妾，但以后必然是不会给您好脸色的。”
萧崇叹道：“我连妻都还没有娶，哪还有纳妾的心。不过，从今往后，我倒真是要诚心诚意地巴结一下谢老夫人才好。”
谢远岫指指自己鼻子：“说反了，难道不应当先巴结巴结我？”
萧崇被她逗乐了：“说得很是，我记下了。”
到了秦国公府，在门房等候的玄同和灵均看二人说说笑笑、萧崇的情绪看起来不错，才略放心了些。
原来去拜见谢夫人的众人，被她叫着去万宁桥西的火神庙也去看放灯了。本来大家说要等萧崇，她却说不必等，反正就在眼前，让他们顺路过来就是。
谢远岫偷乐：“我说什么来着，祖母已经开始瞧您不顺眼了，如此怠慢一国之君。不早点说，方才直接顺着澄清闸过去便到了。”
萧崇却毫无不悦之色：“托老夫人的福，还能多同你聊几句。”
谢远岫笑道：“你倒也不必从现在就开始巴结。”
火神庙是一处祭祀火德真君的道观，虽然不大，但是民间认为火神爷能驱灾避邪、护佑鸿运高照，因而一直香火很旺。每年六月二十二宫里也会委派官员来此祭祀火神，每逢皇宫失火，也要派大臣来告灾，求火神保佑平安。中元节前后，紧靠十刹海和玉河和火神庙更是热闹非常。
萧卿左右瞧瞧，竟然觉得哪里都新鲜。她很是兴奋地对瑾仙说：“原来这里竟然还有座月老殿！我这就替二哥求上一签，看看他的姻缘如何。”
萧凌尘拉住了她：“这个得自己求才灵验吧？你问的不算数。”
谢夫人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丫鬟：“这个孩子之前去求了个签，签文上说她的姻缘就在这一二年，只不过要往东南方角找。”
萧卿很是关心地问那个丫鬟：“这位姐姐，你现在找到如意郎君了吗？”倒把那姑娘问了个大红脸。
谢夫人替她说：“找着啦，今年开春，我们胡同南口东户新搬来一户人家，那家的二小子跟她看对了眼，亲都提了。”
萧凌尘哑然失笑：“胡同南口东户——就这么个东南方角啊？”
瑾仙也笑了：“的确是东南啊，您就说灵没灵吧。”
萧卿笑着对那丫鬟说了句恭喜，又叹上了气：“也不知二哥的姻缘这一二年里，倒是能成不能成。”
“哎，卿儿，我若再不娶亲，你的头发倒先要愁白了吧。”背后传来了萧崇的声音，原来他们几个已经到了，恰好听到了方才的话。
萧卿一看，连忙拉着萧崇和谢远岫就往月老殿的方向走：“来得正好，方才说的话你们俩都听见了吧，月老得亲自去求才管用。”
萧崇拦住了她，笑道：“先别忙，你要替我求那个月老，倒不如求求这位——”
说着，他向谢夫人一躬到地：“求您成全。”
谢夫人看着萧崇如此郑重地行礼，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道：“言重了。我们家的孩子，遇见大事都是自己拿主意。虽然我是长辈，在婚姻上却也不能替他们做主，谈不上什么成不成全的。”
萧卿却是不信：“钱奶奶，可听我娘说，您那天回绝太妃的时候，可是没问过远岫姐姐乐意不乐意。”
“嫁什么样的夫君自然是她自己做主，但做不做皇后，却不止是远岫的婚姻。往小里说，是我们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往大里说，关系着北离萧氏的国运。我自问孙女没有这样的命格，私心说，也不愿意她担起这么重的责任。”谢夫人虽然是在回答萧卿，眼睛却一直盯着萧崇。
萧卿啧舌：“身家性命还是说小了？您又唬我。”
萧崇正色道：“卿儿，夫人并没有唬你——但正因为事关重大，我才认定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