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宁桥
玄同突然反应过来，一边对瑾仙说：“不能让万岁一个人，师叔我还是……”一边转身就往外走，却被灵均一把拉住了。
灵均笑道：“师兄，当差谨慎倒不在这会儿，再说，万岁他也不是一个人啊，您真要跟了去，倒让他为难了。”
瑾仙让玄同先不要着急：“万岁走不远，再说北安门一带倒也算安全。”
黄韫和也笑着劝玄同：“放心放心，我家妹子也勉强算个高手，护驾倒还不在话下。”
萧凌尘笑了：“好好的吟风弄月，怎么倒让你们说得阴风四起的，只是我这皇帝哥哥今天真是好胆量。”
谢远峡依然是愁眉苦脸：“凌尘兄啊，刚刚在大门外看见万岁时，我脑子嗡的一下、好悬不过血了。以后再有这等事，你能不能早来给报个信儿？”
萧凌尘斜眼看着他：“再有？你不就一个妹子么。咦？老谢，我看你这意思，似乎很不乐意妹子嫁到我家啊？之前听沐春风说，你家老爷子和沐先生想撮合他和远岫，可惜二人只有友人之谊。钱奶奶一口回绝了崇二哥，难道是觉得他不如沐三少爷？”
吓得谢远峡连忙摆手：“这玩笑可千万开不得，何况祖母并没有这个意思……”
萧卿问黄韫和：“我也没仔细打听，那天老太妃是怎么跟老夫人说的？”
黄韫和说道：“七月七那天在涵元殿，太妃见了祖母，忽然想起还有太皇太后遗下的典籍书册要交给祖母，便说让哪个公公去送。祖母却说既然已经到了宫里顺路取走便是，于是宴会散了我才陪着她去了慈宁宫。”
萧卿问：“是临时想起的？那怎么又会说到二哥的婚事？”
“太妃同祖母聊起太皇太后病重那些日子时，曾说起她在先帝尚在之时，便觉得远岫和万岁合适，但她不愿干涉儿孙婚事，什么也没说。后来万岁继位，太皇太后知道祖母更不可能赞成远岫入宫，就越发不能提了。只是太妃却一直记得这话，那天在涵元殿看了远岫，又想起了这事。”
瑾仙叹道：“老祖宗与谢老夫人深知彼此志向，她又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宫禁是枷锁，怎么好开这个口呢。”
萧凌尘问：“老夫人今日可在杏子园？等也是空等，我们既然到了这里，不如先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吧。省得过后她知道，再怪我们失了礼数。”
说着便拉了还在叹气的谢远峡在前头带路，几人都去了邻街的杏子园酒坊拜见谢夫人，只留下玄同灵均在国公府等候。
出府时天色已暮，玉河边已有不少提前一日便放河灯祈福的人。
萧卿看着满河的花灯点点，担心地长出一口气：“哎，也不知二哥聊得怎么样了。”
瑾仙看了她坐不住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出言安慰：“既然是您看好的姻缘，那自然是不会错的——别的，只能看缘分了。”
此刻，被众人牵肠挂肚的两个核心人物，居然也在玉河畔的万宁桥上，看别人放河灯。
刚刚在路上，谢远岫一语不发，只一昧地在前面走着。萧崇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大道的万宁桥上，谢远岫才突然站住，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来，倒吓了萧崇一跳。
谢远岫嫣然一笑：“您居然一路上都让我如此不合礼制地走在天子的前头？也罢，今日既然已经失了礼数，那就不妨再失礼些，我说，萧崇啊……”
“啊？噢，请讲。”萧崇擦擦汗，太久没人连名带姓地喊他，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直呼天子的名讳罪名可是不小，但今日我想问的话，反正也必然是失礼至极的了，您回头一并治罪吧！我前后左右想了几日，我出身开国勋贵世家，原本也不应与皇家结亲；我又自小习武，与贤良淑德四字毫无瓜葛；况且我年纪也大了，做宫女到我这岁数都要打发出宫嫁人了——总之，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点儿，能让太皇太后和太妃们说适合做皇后。”谢远岫心一横，收敛笑容，竹筒倒豆子地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萧崇被她说笑了：“我比你倒还要大上五六岁，若你也算年纪大，我只能算垂垂老矣了。你就没想过，也许只是我自己想娶你为妻？”
“没想过！”谢远岫不假思索地说：“你还记得我们认得是哪年么？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瑾玉公公不想你总闷在宫里，硬拖你来我祖母家串门——那年我才四岁。往后这将近二十年，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可你我总也见过七八十来回吧，若真是你本人有意娶我为妻，早几年干嘛去了？”
萧崇仔细地想了想，认真地答道：“大概正是因为在我心里，总觉得你是初识时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所以从未考虑过吧。何况……那些年，我们也算不上见过。”萧崇笑得有点苦涩。
“那就更不应该了，若我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哪怕就是个见色起意，我倒也能明白您瞧上我哪儿了。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离绝色二字差着十万八千里。既不是日久生情，又没有一见钟情？”
萧崇叹道：“人间的情爱百种，未必只限于这两者吧？”
“你若说我是特别合适中宫的人选，长辈和百官逼得紧了，你急病乱投医随便抓来娶了，我也不信。可……尤其你今天竟真亲自找上门来，我更是想不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远岫看上去是真的很困扰。
萧崇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跟小时候一样，若是什么道理说不服自己，便不肯信。就没听说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么？坦白说，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我那天听你对卿儿说当皇后很惨，心里的确莫名地失落。”
谢远岫挥挥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那个是柳梦梅，可自幼一向冷静理智的萧崇，怎么可能不知道情自何处起？”
萧崇被她说得无可奈何：“那……你便想成是我贪图你的美色好了——我是真心觉得，你生得很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