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庆丰闸
几日后，天启城东南便门外运河的庆丰闸畔，瑾仙同姬雪正要送无心离开天启。
此地远离市井噪杂，碧波荡漾、绿柳成行、蟾鸣鱼跃，是天启百姓踏青郊游的绝佳去处。
姬雪看看如织的游人，又看看打算从运河坐船南下姑苏的无心，叹道：“我刚到天启，你就要走了，萧瑟他们却还得有些日子才到呢。”
无心撅起嘴：“谁让这家伙那么慢！老和尚的三年忌辰，我总得回寒山寺烧炷香。原本还想等他回来，跟他到处逛逛再回姑苏，结果都快仨月了，他还没到！”
瑾仙数了数，日月如梭，离忘忧因心魔而圆寂可不是已经过了整整三年么！
三年前自己听到这消息时，既为大师心痛，又担心无心是否真的堕入魔道，还生怕君命难违，更担心武林再起祸端。想起那时的左右为难，恍如隔世。
瑾仙帮无心理了理衣衫：“按理说我也应当去忘忧大师的灵前亲自祭奠。只是如今的天启城，新君未定，大行皇帝身后事也没个头绪，我实在也走不开，只能在佛前为大师多念几遍经文了。”
姬雪瞟了无心一眼：“三个月还嫌慢？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轻巧。萧瑟可是要带着大军几千里打个来回，还得跟南诀斗智斗勇。他这回不但救回了琅琊中军，收复了失地，还逼敖玉那混蛋签下了议和书。若不是考虑他父皇新丧，天启局势不稳，没准还能一鼓作气再打下几座城来。”
瑾仙偷笑，虽然姬雪嘴上从来对自己的师兄没客气过，但倒还很是维护他。只不过瑾仙却怕挨姬雪的骂，不敢说出来。
无心挠挠头：“倒是，萧瑟也算得上是救北离于危难中的大英雄了吧？像他七叔还有雷无桀爹那种。不过姬雪你也辛苦了，刚到药王谷，就被萧瑟飞鸽传书叫去南诀帮忙了，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天启。”
原本姬雪在瑾仙的劝说下，同唐泽天女蕊一起南下，去药王谷送姬若风。但他们前脚离开天启，后脚就出了萧若瑾驾崩、萧瑟带二路大军南下等一干事。
萧瑟深知此刻南诀前线急需百晓堂情报网的力量，并且也需要姬雪这样既熟悉琅琊军情，又机敏能干、足智多谋的高手亲自接应，于是写信给姬若风父女，请求支援。
姬雪听无心这么说，板起了脸：“哼！要是依着我，让萧凌尘那个混蛋烂在南诀才最好不过。去年兵变萧瑟让我去劝他时，他就整天气我，要不是留他小命有用，我早赏他一棍子了！结果这次又让我去捞他！”
瑾仙看看姬雪：“哎，你这是为让北离百姓免遭亡国兵祸的义举，凌尘世子……哦，不对，接应王爷那里倒是其次。”
“上次也一样，我也就是看在为国为民做点好事的份上，才懒得跟萧凌尘计较。我家老头子还一再嘱咐我，说他答应过萧若风最后的一件事，便是要保全他的儿子，让我务必要首先确保他的安全——依我看，这种儿子养大根本是多余！老沈，这货从小就这么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吗？打他他嬉皮笑脸，骂他他油嘴滑舌？”
瑾仙一脸无奈：“他自小就开朗诙谐，虽然有时候略有些莽撞和不拘小节，但的确是礼数周全、教养上佳的贵公子。从来没听有人像你这样，对他恶评连连，倒不知道为什么你二人偏偏八字那么不合。”
无心听着，却笑出了声：“我们寒山寺街坊有个阿二小老弟，素来听话乖巧，唯独对隔壁的小阿囡常常恶作剧——类似扯辫子抢点心这种。后来阿二偷偷告诉我，其实他是喜欢阿囡的，但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姑娘搭话，只能欺负她。”
瑾仙道：“这就是阿二的不对了，他自己心里知道是好意，但在阿囡看来，欺负就是欺负，讨厌得很。”
无点使劲点头：“我也是这么告诉这小子的，并且还教了他几句戏文里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话。啊，我的意思是说，姬雪，萧凌尘该不是喜欢你，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才总想各种法子招惹你吧？”
姬雪冷冷地问：“你这俩邻居当年多大岁数？”
“岁数？”无心数了数手指头：“比我小五六岁吧，那年我十……嗯，他俩差不多六七岁吧。”
姬雪懒得看他：“五六岁？萧凌尘几岁了！他比萧瑟还大一岁，要不是家里出事，这会儿估计孩子都好几个了。不过你也真行，才十一二岁就教人怎么讨好小女孩？”
瑾仙哈哈大笑：“某个不正经的小和尚在寒山寺从不好好念经，整天价雪月风花，连学罗刹堂秘术都没有研究小生小旦眉来眼去用心。”
无心不忿：“哼，倒还不用某个不正经的太监来嘲笑我！”
瑾仙正色对姬雪说道：“玩笑归玩笑，只是我们这位自小在军营里滚大的小王爷，于吟风弄月的事情上，怕是真就不如个孩子。嗨，不去管他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次你们都能平安回来，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
无心也点头称是：“说到这点，我还真是佩服萧瑟。两国百万大军在边境摆好了架势要拼个血流成河，他却以最小代价收复了城池，逼退了敌军，没让大队打起来。这还真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功德无量。不愧是我亲生的朋友！”
瑾仙道：“六殿下果然是稷下学堂的弟子，能讲道理何必动刀兵……哦是了，小无心，武英殿的事，我还没有谢谢你。”
那天在武英殿，瑾宣鼓动萧崇，趁萧瑟在南边没回来，以自己手里那份龙封卷轴为凭据称帝继位。萧瑟回来后，不管他手中那份轴上写着什么，都为时已晚。
而萧崇却不为所动，默默拿出了萧若瑾交给瑾仙的那份手谕给瑾宣看，并且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等他。
等瑾宣来赴这场赌局。
萧若瑾地下有知，是否会愿赌服输呢？
瑾宣原本还打算挣扎一下，但看到武英殿门前站着的几位剑仙——哦，还有撑场面的无心。
识时务的瑾宣立刻放弃了抵抗，被关入了慎刑司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