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武英殿
瑾仙抬起头:“莫非万岁也同二殿下打赌了么?”
萧崇摇摇头:“父皇弥留之际,曾对我说,他知道我心里从未忘记二师父的死,也没打算原谅害了他的人——若是这件事,可以与您商议。”
瑾仙仰天叹息:“您为了不让他伤心,忍下了心里的苦和恨,先帝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您说的卷轴一事,先帝的确曾经与我相谈过,只是……”
在瑾仙将萧若瑾那道密旨交给萧崇后,萧崇双眼一亮,随即却又黯淡了下去。
沉思良久后,他才缓缓说道:“父皇把这件事托付给重情重义、宅心仁厚的您,对瑾宣大监当真是仁至义尽了。我倒也不是不明白父皇的心思。易地而处,若日后玄同也犯了这样的大错,我也未必舍得杀他。”
“您说笑了,玄同自小就是只知道念书的性子,师兄做的这些事,他怕是想都想不出来。”
萧崇叹道:“自然,我也只是做个比方。父皇年少时与瑾宣大监患难与共的情谊,并不在玄同与我之下,他若想保全大监的性命,我……自然只得遵命。”
最后一句话,萧崇说得极为艰难。即使是父亲的遗愿,他也不会甘心就这样放过杀害瑾玉的仇人,瑾仙又何尝不懂。
瑾仙拼命地挤出一丝微笑:“可先帝并不觉得,他同我打的这个赌,他会赢。若师兄悟不透先帝的这份良苦用心,那……倒也怪不得旁人。”
萧崇冷笑:“您还不了解您这位师兄么?以他的聪明,什么悟不透!只不过,再多的良苦用心,在他心里也不值什么罢了。”
“我想,他也只是因为从来不曾真心对人,也就从来不会相信别人会真心对他吧。既然先帝有话在先,若师兄他真有什么异动,您也无需顾忌什么。”
萧崇漠然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倒是还有个好消息,方才收到了南边的军报,援兵前几日将凌尘他们的中军从包围里解困之后,琅琊军已将南诀攻占的我国城池,尽数收复了。”
瑾仙赞道:“虽然隔了六年,可琅琊军的骨、琅琊军的神,始终没有散。”
“是啊,毕竟是七叔几十年的心血,也是多亏楚河——他早算准敖玉色厉内荏,抓住痛点一气进攻,吓得那所谓百万大军一夜之间就逃回了南诀。”
瑾仙想起当年,笑着摇了摇头:“兵者,诡道也。说得浅薄些,也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位敖玉太子在千金台同六殿下连赌连输,输掉一座城池,若论斗心眼算计人,八个他也算不过殿下。”
萧崇叹气:“但愿楚河他们早日得胜还朝吧。瑾宣大监的事,还是同他商议下更为妥当。”
瑾仙却是不解:“虽然六殿下的确同我说过,瑾玉是为救他和雷无桀脱身才身陷险境,报仇的事他责无旁贷。可瑾玉毕竟是您的师父,这件事无论您怎样处置,恐怕他都不会有异议吧。”
萧崇却是淡淡一笑:“若大监有所动作,必然事关龙封卷轴——如今我也只当是在替楚河看守着江山社稷,关系到传位诏书一事,自然还是要先让他知道。”
瑾仙倒没料到萧崇的这层心思,他又重新抬起头,看了看这位才刚重获光明不久的白王殿下,轻声道:“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社稷是萧氏的社稷,您自己应该看守,又何必管替不替谁呢。”
萧崇惊讶地看着瑾仙,随即又笑了:“您说得对,受教了。”
几天之后,玄同又像那天一样来仁智殿找瑾仙,没等玄同开口,瑾仙便知道了他的来意。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灵均使了个眼色,灵均会意,立刻出了殿中
玄同还没说话,便已紧张到双唇哆嗦地发不出声,瑾仙拍了拍他,柔声道:“是……那天二殿下吩咐的事?”
玄同才冷静了些,浑身颤抖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师伯一个人悄悄出了平清殿,来武英殿找殿下了,殿下按那天商量好的暗号,让我告诉您。”
瑾仙再次拍了拍玄同的后背以示安慰,说道:“我前几日已同颜先生谢先生他们都联络好了,还有无双和无心。灵均方才已去了钦天监通知他们,没几步路,随时可以赶到。你不要慌张,回武英殿守着便好,”
那日在武英殿,萧崇与瑾仙分析了当年情势,认为瑾宣极有可能以手中那份龙封卷轴为筹码找自己和萧月离做交易。若他当真再次选择为了自身的贪欲辜负萧若瑾最后的信任……
“如果真是那样,先帝说,他愿赌服输。”
瑾仙说完,突然很想念萧若瑾。
两人商议好,由瑾仙与诸位高手暗中联络,请众人协助抓捕瑾宣——萧崇的意思,虽然大监修成了虚怀功,已是半步神游的境界,但也未必敌得过颜战天与无双联手。但他们毕竟那日与洛青阳交战时受了内伤,最好也叫上谢宣帮忙。
那日瑾仙去钦天监原本是找谢宣的,却不料无心也在。他在雪落山庄住得无聊,便来找李凡松和飞轩他们。
待瑾仙说明来意后,无心倒不高兴了。“沈静舟,你这个人,真是不够朋友,这种打架的好事,怎么从来不叫我?”
谢宣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像雷无桀了?瑾宣大监的厉害你可是亲自体验过的,哪里是什么好事!”
瑾仙无奈道:“这个小邪僧好凑热闹的毛病,不亚于雷无桀。只不过这几年,又是强充江湖头号邪魔外道,又是摆天外天宗主的大架子,别人不晓得罢了!不过小无心,此事关系皇家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并不是随便能凑的热闹。”
无心笑嘻嘻地满不在意:“什么遗诏啊皇储啊,我统统不关心。萧瑟不在,我身为他亲生的朋友、天启四守护的第五人,总得帮他二哥和十四叔撑撑场面。”
谢宣点头:“嗯嗯,还真别说。瑾仙公公,我倒觉得这个场面若有他撑,没准更稳妥。”
瑾仙叹气:“如此,就劳烦永安王亲生朋友的大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