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肃清门
西苑外，秦国公府与落扬侯府的马车接走了谢远岫与尹落霞后，萧凌尘萧瑟等人也都告辞回府。瑾仙原本也打算一同出宫，萧崇却说还有事与他商议，让他随自己与萧卿一同回宫。
马车驶过西华门，萧崇对萧卿说：“你这孩子，就为了什么乞巧果啊花瓜啊，就让楚河和凌尘把瑾仙公公请了回来，”
萧卿冲瑾仙笑了笑，又嬉皮笑脸地对萧崇说：“我也是觉得瑾仙公公一个人在山里怪无聊的，找个由头叫他来一起热闹热闹嘛。”
瑾仙无奈地笑笑：“多谢公主殿下您还惦记着我，虽然我一个人也并没觉得无聊。”
萧卿打了个哈欠：“以前的大监们是不让他们出来，现在二哥又没说不让您出来。您就是每日都去陪父皇待着，他也得嫌您烦啊！不如回来吧，自皇祖母走后，宫里越发冷清了。”
瑾仙看看萧崇：“那怕是得等万岁大婚后，宫里才能添丁进口、热闹起来吧？”
提起此事，萧卿又叹气了：“二哥，我觉得远岫姐挺好的，问她觉得你怎么样，她说你很好，可是做皇后很不好。”
萧崇这才明白刚才清音阁的前言后语，虽然谢远岫已不在场，依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敲了敲萧卿的头：“过个七月七，还学人家搭上鹊桥了，多唐突啊。”
瑾仙道：“但谢家这位姑娘，不但文武全才，人品性情学识眼界也都是一等一。嗨，也不用我说，万岁您对谢家自然是知根知底。只除了出身秦国公府这点外，的确是中宫的上佳人选。”
萧卿打断瑾仙：“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说了，最羡慕的就是百晓堂主，巴不得自己也行走江湖干一番大事业呢。才不要嫁到宫里这一亩三分地受闲气——这句是千落姐说的。”
萧崇叹气：“他们说得都对，身居高位，除了享万民尊崇与供奉外，还要负起极大的责任，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即使是后宫妃嫔，也活得并不自在。”
瑾仙道：“臣记得先帝曾经说过，只有觉得皇帝不好当，才能当个好皇帝。”
萧崇点头：“深有同感。”
到了平清殿，瑾仙问萧崇有什么事。萧崇说他考虑再三，觉得瑾仙说得对，既然瑾玉的遗愿是归葬故乡，他纵使百般不舍，也应该成全。
瑾仙有些意外，却还是谢过了萧崇。
从萧若瑾走后、萧瑟南征那风雨飘摇无王之治的三个月到如今，已整整过去了一年。这位崇河新君，是真真正正，开始有了个天子的样子。瑾仙想。
明德二十三年春，明德帝萧若瑾崩逝后不久，天启城西北和义门外，添了一处规模不小的新坟。是死于天启之乱的赤王萧羽，依照明德帝的意思，对外只说他是不幸遇难，并未公布他弑君谋逆的实情。
但萧羽毕竟是畏罪自尽，不好再以王爵之礼风光大葬，只能按国公的规模修葺坟茔悄悄安葬。
因而，在萧羽下葬那日，监国的萧崇萧月离避嫌未到场，仅有礼部等相关衙属的官员和田庄上的家人仆从在。
而在离此不远的秦故都肃清门遗迹的土台上，无心和瑾仙默默站了很久。二人也去了萧羽下葬之处，只不过都是便装微服，并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许久，无心开口说道：“想不到最后送这人走的血亲，竟然只有我一个？而我这辈子同他仅有的缘分，便是他差点害死我？”
瑾仙没有说话，只是走近了，拍了拍无心的肩头，继续陪他站着，遥望着埋葬他异父兄长的地方。
无心挤出一丝笑意：“记得小时候，在寒山寺旁的铁铃关，我想我爹的时候，也是你这样陪在我身边，跟现在一样。”
瑾仙笑笑：“不一样了，那时你才那么一丁点儿高。哎，谁想到如今竟然也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
瑾仙转头看着无心，眼眶湿润：“万幸，你还活着。不然我怕是一辈子都得记着，把你送到景泰宫那天，然后就再也不见你回来……”
无心见他说得如此沉痛，也不好意思起来：“对不住啊沈静舟，我要说了自己的计划，你和萧瑟他们肯定都不会同意，所以就干脆谁也没说，害你们替我担心了。”
“所以你是因为冥侯月姬，悟到七殿下身边必有高人用蛊毒，又暗中探查到大监与他勾结，因此以身作饵，故意引他们对自己下手，就为了求一个破解之法？”瑾仙至今还是觉得，无心这步棋下得太险了。
“嗨！我身为一个专门擅长邪术的前邪魔外道，对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还是有点心得的。我很相信，萧瑟雷无桀他们有法子把我救回来。”无心故作轻松。
“但你也没算到暗河大家长竟能舍得以自家子弟为药人，更没算到孤剑仙竟能为了七殿下问剑天下。这一阵六殿下他们也是胜得实在很险，只能说，你命大！”瑾仙实在想狠狠骂这个胆大妄为的小邪僧一顿。
无心愁眉苦脸地点头称是：“苏昌河我的确是没想到，暗河送葬师虽然一贯以果决狠辣著称，但原本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杀手。而那个圈子里以同门手足为垫脚石可是大忌，结果他竟然纵容鬼医对暗河用蛊，还投靠了残害手足的萧羽。”
瑾仙也很感慨：“这位大家长啊，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只是心却过于大了。原先是为了暗河前途的不甘心，渐渐成了为了自己贪欲的不满足，迷失了方向，也丢了自己。”
无心又笑了：“不过孤剑仙，我倒还有点把握。虽然没想到他闹了这么大一场风波，但我早知道，萧羽支使不动他，只要有我娘一句话在，他便不会对萧羽听之任之。”
瑾仙反问：“但你就知道你娘就一定不会站在他那边？”这话说出口，瑾仙马上就后悔了。
无心面露凄楚：“我娘若站在他那边，那便是要我死。如果她真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的死活，心里只有萧羽，那我……死了也就死了吧！”
瑾仙板起脸：“所以你就不想想我们这些在意你死活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