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音阁
说话间，萧瑟随意抓了把果盘里摆着乞巧果放在嘴里，随即眼睛一亮，赞道：“点心房今儿这个做得倒是又精致又可口。”
伯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这是我学着做的。”
萧瑟惊讶：“你还会得挺多啊！这也是跟师父学的？”
瑾仙道：“这倒不是，烹饪之道也不过那些而已，原理懂了自然触类旁通。”
萧瑟笑着同萧崇说：“二哥，你记得替卿儿择婿时还要再加上一条，擅长烹饪。”
萧崇已经举手投降了：“这事不如托付给你去办好了，我认输。”
雷无桀问萧瑟：“那几位姑娘走了半天，干嘛去了，还不回来？”
萧瑟道：“估计又是玩些穿针绣花的玩意儿吧，卿儿的主意那么多。伯庸，你去瞧瞧吧，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萧崇笑着站起来：“还是我们一同过去吧。”
此时，几位姑娘却早已离了日知阁，正在清音阁的水榭边坐着赏荷花。
萧卿问谢远岫：“方才只说我了，还没说远岫姐想寻个怎样的夫婿啊。”
谢远岫望着池中的并蒂莲开有些出神：“啊？问我么？我是想，为什么一定要寻个夫婿？一个人不也很好？”
萧卿想了想：“那……倒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譬如我，要是一辈子在母亲和兄长的身边，好像也不错？只不过，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要成家立业的？”
谢远岫对萧卿笑笑：“您若能找得到一个人品相貌才学武功性情都好的人，那自然是好的，找不到，可也倒不必将就。”
尹落霞笑着叹了口气，对谢远岫说：“哎，这听着就像是钱祉犀钱女史的教诲。不过我说句公道话，虽然您祖父母晚年闹了这么一场故事，但老国公爷也不算太辱没夫人了。”
“所以祖母才常说，‘连老谢看着这么人模狗样的，也都靠不住，别人八成还不如他’——越发地对世间的男子不抱什么期待了。”谢远岫学着祖母的口吻说道。
萧卿疑惑道：“可我觉得我有几个兄长倒是还行？要不，你看看我那俩还没人要的哥哥？六哥就算了。”
叶若依他们捂着嘴偷笑：堂堂崇河天子和琅琊王爷被妹妹毫不留情地划为“没人要”一流，若被人听去，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谢远岫也笑着说：“倒也不至于说没人要？”
“哎，姬雪姐姐可不就看不上凌尘哥哥？”
“百晓堂主胸怀天地，心系江湖，大概无心于儿女私情，并不是王爷有什么不好。”谢远岫倒是很理解姬雪的志向。
司空千落拉拉萧卿：“不管成不成，萧凌尘总归心有所属了，你就别给人家牵红线了。”
“咦？也对，那远岫姐你再看看二哥，我保证，他肯定没有意中人。”
谢远岫看着今日不推销出一半个兄长不罢休的萧卿，笑得更厉害了。“您的二哥，是当今万岁，他的婚姻，别说您做不了主，就是他本人，怕也不能做主。”
“天下人都要听他的，怎么自己想娶谁，倒做不了主？”萧卿完全不信。
谢远岫心想，不知道跟这一派天真的小公主说这些，她能不能懂得。但还是对萧卿说：“他能答应允许您依着自己的本意选一个可心的人，但他自己，却未必行。”
叶若依也对萧卿解释：“万岁不仅只您是兄长，更是天下人的君父，而皇后则是一国之母。比起自己喜不喜欢，适不适合母仪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萧卿大概明白了一点：“但如果为了合适，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二哥不是很可怜？”
谢远岫轻声道：“但既然选了人君的道路，他应该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也说不上可怜。那个被不爱的人娶进宫去的皇后，才是真的可怜，就像太皇太后一样。”
萧卿想想自小到大见到的那些慈宁宫里的老太妃们，觉得谢远岫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等到萧瑟他们转到清音阁时，只看到一个为了注定终生婚姻不幸的兄长而发愁的萧卿。
看到他们进来，萧卿长叹一声，对萧崇说：“二哥，既然当皇后那么惨，以后哪还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你啊。”
雷无桀误会了：“你还琢磨这个呢？刚才不是说了，隐疾那都是胡说八……”还没说完，就被萧瑟捂着嘴拖一边儿去了。
萧崇却听出了不对：“哦？卿儿你倒说说，怎么当皇后就惨了？”
萧卿一指谢远岫：“远岫姐姐说得对啊，你若看中了哪个人适合做皇后，即使人家不喜欢你，也得嫁。”
萧崇似笑非笑地瞧了瞧谢远岫，谢远岫歉意地笑了笑：“好像……公主殿下误会了我的意思。”
萧崇不置可否，只是拍拍萧卿的脑袋：“你这说的，好像我就找不到一个又适合做皇后、也喜欢我的好姑娘一样，也对我太没信心了。”
谢远岫看着萧崇，突然感觉有点陌生。
她记得有一年，大概十一二岁的萧崇同瑾玉一起到杏子园拜会谢夫人，那时萧崇已双目失明了好几年，但与大人们无论是聊起朝中大事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江湖掌故，皆是谈笑风生、对答如流。
可谢远岫却觉得，这个二皇子，像是没有心。人虽然是坐在这里高谈阔论，对一切人和事都应对得当，可他的魂儿，却像是游离在三十三天外。
那天萧崇和瑾玉告辞后，谢夫人感叹：“这孩子实在可惜，若是旁人不说，谁又能瞧得出他是个瞎子呢。”
以他的才华见识，原本是能做储君的。可天汉朝的嫡出皇长子，仅是因为幼年坠马毁容，便失去了继位的资格，何况是双目失明这样严重的残疾。
谢远岫突然说了句：“这位二皇子眼倒不见得多瞎，可惜，心已经瞎了。”
谢夫人叹道：“竟连你也看出来了？空负凌云志，却在未曾离巢时便被折了双翼，也只有活一日算一日了，不颓唐也难。”
十几年过去，萧崇不但重见光明，还真的成了天子。
谢远岫知道，这个人的心，已经不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