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淑清院
谢远岫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公主，摇头大笑。“没想到您还懂挺多的。”
“啊？谢姐姐不要瞧不起人，我可是读过不少话本的，里面不都这么说的？哎，接着说那位落少侠吧，他后来怎么样啦？”萧卿对这段师徒奇缘的走向十分有兴趣。
司空千落一屁股坐在亭栏上，重重叹了口气：“哎，不怎么样。我爹信里说，如今他连看到每日天边的落霞，都能哭一鼻子，快跟那些话本里的多愁多病身差不多了。尹长老，您从小教出这么个出息的徒弟也不容易，不管喜不喜欢他，也不能看着他犯失心疯不是？”
尹落霞低下头：“我刚回天启时去了观德殿老祖宗停灵的地方，想为她上炷香。本想趁人不注意，一个人悄悄地去，但没料到却遇见了静舟兄在，他也说遇见了明轩。”
万岁山虽是皇城禁地，平时并没什么人把守，以尹落霞的轻功自由来去也不成问题。但那些天瑾仙几乎日夜都在观德殿，自然发现了尹落霞。
司空千落惊道：“什么？这么说瑾仙公公俩月前就遇见您了？他怎么也没告诉我们啊！”
“是我再三嘱咐他千万别告诉旁人的，尤其……是你们几个。”害大家那么担心，尹落霞也有些不好意思。
叶若依说道：“尹长老既然有心事未了，不愿与我们相见，瑾仙公公自然会尊重她的意思。不过您这次怎么肯露面了？”
还没等尹落霞回答，就见萧卿出了亭外，跑到水边隔着湖水冲着湖岸边淑清院方向使劲挥手。
谢远岫忙跟过去：“小心脚下滑，您这是跟谁打招呼呢？”
“是灵均，他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过去了！各位姐姐咱们到岸边去吧。”
几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差不多了，只能跟在后头离了湖心岛南台，顺着岸往淑清院走去。
尹落霞边走边说：“我本来以为舅父舅母要为了明轩的事责骂我两句，谁知道二老竟然对他印象大好，说这孩子虽然看着年轻浮躁，但谈话间却觉得诚实可靠。倒反而劝我不要管什么繁文缛节，更别听旁人的闲话，认认真真考虑一下他。”
谢远岫笑了：“侯爷原本也不是迂腐之人，我听祖母说，当年令堂非要同出身江湖的令尊成亲，就是他一直支持姐姐。”
尹落霞的生母是落扬侯府千金，却偏要嫁江湖出身的赌王尹顺水，后来又果断分手再嫁，在名门闺秀中算十分出格的人物。尹落霞知道，赞成母亲所有决定的舅父，自然不会反对什么师徒恋情，但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夸奖落明轩。
她又对司空千落说：“前几天寒衣也传书给我，也说自己有点看不下去了，若我再不现身，她都想帮着明轩来抓我了。我想了想，始终不能逃一辈子。即便今日不随舅母来西苑，过两日我也打算去永安王府见你们。”
等候在淑清院外的灵均给众人行礼：“公主，您让预备的香案，摆在‘蓬莱在望’了。”
萧卿笑着同几人解释：“我看人家书里写的，七月七都会跟家里的姐妹一起乞巧祭织女，于是今日里便想邀你们一起……啊，我还请了别人。”
几人跟着灵均走向了院中一处挂着“蓬莱在望”牌匾的三间堂室，廊檐下已放了一张看上去花团锦簇的香案，案上摆满鲜花、水果、胭脂粉、纸制小型花衣裳、鞋子、日用品和刺绣等。
灵均说宫里没这个规矩，他也是问了师父，按民间的习俗摆的。萧卿看了看，表示很满意，问灵均：“你师父呢？还在勤政殿？”
“在按公主殿下的吩咐预备花瓜呢，您看看是否满意？”瑾仙手里端着一盘雕成各色花样的蜜瓜，从堂内走了出来，招呼众人。
将乞巧时用的瓜果雕成奇花异鸟，或在瓜皮表面浮雕图案，称为“花瓜”。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瑾仙手中这盘雕得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福寿星吸引过去。
萧卿高兴地谢过瑾仙：“我前几天也学着雕花瓜，可是全部雕成了歪瓜裂枣，灵均看了后，说您特别擅长，让我请教您。”
司空千落赞叹：“这也做得太精致了，怪不得萧瑟说您什么都会。上回您做的五毒饼，雷无桀夸了几天，还说您‘宜室宜家’！”
叶若依摇摇头：“我已经说过他了，若不会夸人，不说话也是可以的。”
瑾仙笑了：“大概因为我宜室宜家，永安王才看中我做陪嫁，到雪月城给您家做账房先生吧。”倒把司空千落说得不好意思了。
尹落霞对瑾仙笑笑：“看来慧然大师几年间对您耳提面命的厨艺，您是一点也没扔下啊。”
瑾仙擦擦手笑道：“师父说，会文会武都不叫会，人生在世，重要的是会活着。其中第一要紧的，便是三餐茶饭——我自然是不敢忘却。落霞你这是从无双城回来了？想好要回雪月城了？”
叶若依和司空千落一齐惊讶，心直口快的司空千落也不避讳众人，直接问尹落霞：“您不会还对宋雁回那个没有心的混蛋余情未了吧？就是瞧不上明轩，您好歹也挑个好的，那个人，还去找他干嘛！”
瑾仙对司空千落说：“宋先生倒也不至于是你说的这样，无非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过，落霞你说当日在雪月城时还有话没说明白，还要同他当面说清楚，我倒也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宋雁回与尹落霞虽两情相悦，但他却放不下恢复无双城昔日荣光使命的桎梏，不肯与尹落霞共同隐退。一年半前，宋雁回终于决心将一切交给已成长为剑仙的弟子无双后，去雪月城挽回曾经的爱侣，却被早已伤透了心的尹落霞当众拒绝。
尹落霞叹道：“见了他我才明白，不是没说清楚，是中间隔着的十几二十年，不论好坏，永远也说不清楚。总之，见他活得还不错，我也就没什么心结了。至于他有没有心结，那只能看他自己。”
尹落霞说得很轻松，看她的表情，瑾仙知道，她大概是真正地将那个曾经在心里爱了许多年的名字，真正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