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锭桥
沐春风笑道：“光这间茶楼倒也不值多少钱，只是——”
“还不值多少钱？看这金碧辉煌的大买卖！”雷无桀无法理解“臭有钱的”沐春风采用的计算标准。
“光这茶楼的确也没多少银子，只是此地风景难得，位置也好，方便接待各方友人而已。来，尝尝这茶吧。”沐长松端起刚沏好的绛雪芽，先为谢夫人倒了一杯。
天下名茶，十之八九出自淮河以南，可此茶却产自东及海市的“海上第一名山”崂山。此山乃全真天下第二丛林，号称“神仙宅窟”，素以四季如春、气候宜人闻名于世。兼之土地肥沃，山水充沛，因而才能在江北培育出色、香、味、形俱佳的名茶。沐家在此地经营着不小的茶园，“绛雪芽”乃是其中特意用来招待贵客的精品。
雷无桀边喝边对沐长松说：“沐伯父，我早发现了，天启城有好多沐家产业。经常逛到某处买卖商号时，我不认识人家，可人家知道我是自家三少爷的朋友！”半年来雷无桀已经数次惊叹于沐氏的家大业大了。
谢夫人听了雷无桀的话，大笑不止：“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人在宫门口大战孤剑仙，闹的阵仗太大！”
沐春风很是遗憾：“可惜我那时在宫里跟随师父为先帝诊治，不然怎么也得带上动千山凑凑热闹。”
沐长松继续瞪儿子：“就你那点武艺，还想在孤剑仙面前活命吗？以后做人须有自知之明，量力而为。唉我如今却有些后悔，将动千山交在你手里！”
雷无桀赶紧替沐春风说话：“伯父，我跟外公说了动千山在沐兄处，并且讲述了他急公好义的种种事迹——特别是头回见面时，即便只是萍水相逢，他面对掌剑监也毫不畏惧地维护我们——外公觉得很欣慰呢。”
谢远岫乐了：“小沐你还有这等英雄事迹？那可是瑾威公公！不是瞧不起你啊，你武艺也不比我高多少，估计再多加上俩也不够他砍的。”原来这位公府的大小姐，也是从小习武，且功力不弱。
沐春风十分不好意思：“都是误会，一时情急，也也也怪萧瑟唬我，说瑾仙公公硬要他入宫收他当徒弟……”
雷无桀也不好意思：“我和大师兄当时也愣了，萧瑟他可真能编啊。问题是……你怎么就真信了呢？从那时我就决定，老沐这个朋友交定了！我就喜欢跟我一样的实在人！”
伯庸忍不住乐了：“说句没大没小的话，我倒没见师父硬要收人做徒弟，硬要拜他为师的倒是有过。但他老人家总是自谦武功平平，说不能误人子弟。”
谢夫人道：“瑾玉和瑾仙的师门是最难拜的，一共也没收你们几个人。东及海市的事我也听瑾仙说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舍生忘死，这才是少年气，长松你有这么个好儿子，应该多夸奖他两句才是。哎，说到瑾仙，可惜他今天不在。”
沐长松也说：“瑾仙公公最是懂茶的，绛雪芽能改良到今日的成色，也多亏他的点拨。伯庸啊，你师父这一向都在天寿山吗？”
伯庸赶紧答道：“回沐先生的话，家师最近都没回天启。”
黄韫和笑着插话：“前天去看望祖父时，他也念叨瑾仙公公，说看到猫儿十分乖巧，想到自己难不成是夺人所爱，便觉得有些对不住。”
伯庸小声跟雷无桀解释：“这位夫人娘家姓黄，是慧性大师的孙女。大师在翰林院时也曾教过如今的国公爷读书。”
雷无桀恍然大悟：“啊，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小雪也是有福气。”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把大家说愣了，伯庸赶紧解释：“那只白猫原本是我和雷大哥在路上捡回来，送到师父家养着的。”
黄韫和讶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大家竟然是这样有缘分。”
雷无桀看天色不早说要告辞，沐春风也说想去陪朋友逛逛。谢远岫听了，也跟谢夫人说：“我也好久没来了，也同他们去走走，嫂子您陪祖母回家吧。”
四个人顺着十刹海的左岸边走边赏花。沐春风还在向雷无桀介绍：“这边湖水，往北连着雪落山庄那片河湖，往南连着御苑的太液池金河玉河。可也分三部分，如今这处叫前海，再往前走叫后海，前后海之间的银锭桥十分有趣……”
雷无桀回想着：“啊，好像那天凌尘兄还说大秦和北离都没见过世面，才管一小片湖水叫海。”
“哈哈倒也有点道理！凌尘老兄最近在天启么？不是说北蛮又要生事，他军中的事情忙得不行？”
谢远岫看了眼沐春风：“你对这情敌，倒比对心上人还要关心啊？”
雷无桀捂嘴一乐：“哟，谢姑娘您也知道这事儿啊？”
谢远岫点点头：“我爹娘挺喜欢沐春风的，沐伯伯和伯母也对我很好。我们是同年，老人们想结个亲家。但我对太熟的人没什么意思，他也悄悄跟我说其实有意中人。”
虽然是涉及终身大事和儿女私情，但谢远岫说得干脆利落，并无任何的愠怒和忸怩。雷无桀心中暗暗赞叹，好个爽快的姑娘。
说话间已走到了银锭桥，伯庸一指桥下：“雷大哥您看这湖水，是不是挺有趣的？”
雷无桀一瞧，天启城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河湖之水都是自西向东流，但这桥下的湖水却是自东向西流淌。
沐春风解释：“前海与后海地势存有落差，所以是前海的积水过银锭桥下倒流入后海。加之这桥上乃城中水际看西山第一绝胜处，有句俗话‘银锭观山水倒流’，就是说的这处奇景。”
谢远岫道：“前朝首辅有诗云：‘城中第一佳山水，世上几多闲岁华。’古人的诗词也不全都是骗人的，南望宫阙，北望琳宫，西望千峰——此地的风光在天启城中的确数得上。”
雷无桀一听来了兴致，跳上桥拼命地伸着头向西北看，像是在找东西。
伯庸问：“您找什么呐？”
雷无桀很是兴奋：“我找找能不能瞧见雪落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