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映碧楼
谢夫人对沐长松说道：“从前你骂大小子整日花天酒地不正干。但这个三小子一心学医，我瞧着倒是件好事，做爹的应当支持才是。至于生意，沐家上上下下雇着那么多有才干的人，况且你不是说大小子如今也不再败家，生意照应得像模像样。如今你又添了孙女，以后自然有人继承家业。至于这孩子，就随他想做什么都好吧。”
雷无桀小声跟沐春风嘀咕：“原来你嫂子生了个闺女啊，哎呀恭喜了。”
沐长松低下头：“唉，家门不幸，幸而老大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现在也当上了爹，也算是我这些年没白替他操心。只可惜得的是个孙女，以后还是不能指望她顶门立户。”
还没等谢夫人说什么，雷无桀插话道：“您不能这么想啊，虽然说如今的北离，女子还是不能考状元当将军，但没人说女子不能当大掌柜的啊。我有个朋友叫做姬雪，他们家的生意虽然没您家的大，但她一个女孩子也管得不懒。不但不比男人差，我看倒比我们这些人都强，更何况她的武艺也好。”
谢夫人笑笑：“别看你这孩子书没怎么好好读，却是懂道理的。对了，你那日拿走的书，都看完了？”
雷无桀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倒是都看了，可是有很多看不明白的地方，总得问萧瑟。我打算重头再仔细看一遍，唉，我爹写的东西还怪难懂的。”
沐长松对雷无桀说：“当年我在天启跟随师父学习文章时，灼墨公子的文名可是如雷贯耳。令尊虽然后来投笔从戎，但靠他的一手锦绣文章，便足可以封妻荫子了。”
谢夫人叹道：“但我却又能明白雷家人为什么不肯教这孩子念书。”她对坐在身边的孙媳说：“就像你们的爹，我宁可他是个废物，也愿意他好好在我跟前儿活着，唉。”
正在窗边观赏湖中莲荷的秦国公府小姐谢远岫笑着撇撇嘴：“您当年为了练武背书，拿藤条子抽我爹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沐长松问沐春风：“刚刚雷少爷说的那位姬雪姑娘，就是你很夸奖过几次的那位行事缜密、聪明灵秀的百晓堂堂主么？你说这两年在天启也受过她不少照顾的？”
雷无桀看了眼沐春风，沐春风神情有些微妙。倒是谢夫人接过话来：“这姑娘我也见过，她是永安王恩师的女儿，是如今的白虎使，倒是极有才能的孩子，生得也俊俏。”
沐春风小声对沐长松说：“我都这把年纪，您已经改造不好了，就随我去吧。还是趁银朱岁数小，提前下手，好好改造她吧。”
沐长松碍于师父谢夫人在场，不好发作，狠狠瞪了沐春风一眼。谢远岫却乐了：“这名字绝对是三叔给起的，竟是药材！”
沐春风嘿嘿一笑：“其实是先生翻着黄历、按八字拟了许多吉利的名字，我一眼看到这个，说意思也好，读起来也好听。哥哥嫂子也都赞成。”
谢夫人称赞道：“这名字选得很好嘛。长松啊，既然他心意已决，况且也寻到了一位好的老师。你说这天底下有几个学医的人，能有这样的机遇拜入药王谷门下呢。”
沐长松苦笑：“我明白，这次我来天启，除了向您请安，也是想回头陪同这逆子去药王谷拜见师长，也显得尊重些。他拜师之事我早已不反对，只是想到他在天启一住两年，我怎么叫也叫不回去，心里生气而已。”
雷无桀接过话来：“哎，可惜华锦这会儿去我外公那里采药了，不在天启。”
沐长松答应着：“春风已经同我说了。哦是了，他这次回青城，还特地去东边霜王城寻了一味药，说是华锦先生让他帮忙找的，要为雪月剑仙配药用。”
雷无桀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谢谢您还惦记着家姐的事情。”
谢远岫问谢夫人：“祖母，雪月剑仙是不是谢宣先生从前说过的，总找他比剑那位大美人？容貌一等一好，脾气却是一等一差。”
世子夫人黄韫和拉了拉妹妹：“你啊，就这些话记得快，不可在客人面前无礼。”
雷无桀笑了：“无妨无妨。没错，那个就是我姐。下回她教我剑法时若再踹我，我就同她哭：‘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凶啦！’”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雷无桀问沐长松：“沐伯父，之前听说您对酿酒术也很有些研究？我们雪月城的大城主也精于此道，可惜他人在海外仙岛上，十年八年也未必回来。但他的弟子、我家大师兄唐莲也得了师父的几分真传，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同您切磋一二。”
沐春风有些惊讶：“唐莲兄还懂酿酒？哦是了，我竟忘了他是酒仙高足，可他看着倒跟杯中之物没有什么缘分的样子。”出海路上同行数日，沐春风对唐莲的印象一直是老成持重的端方君子。
沐长松道：“我学艺不精，连师父的本事几只学了三分而已，哪敢同酒仙的传人切磋呢？何况我学的酿酒之术也是以实用量产优先，类似七盏星夜酒这样能令功力大增的神品，是断断酿不出的。”
谢夫人听了，首先不乐意：“怎么？我就不信我的徒弟，竟真不如古尘那老东西的徒孙？长松你这话也太灭自己威风了。”虽然说是早将少年时的情爱抛下，但谢夫人争强好胜的心，却几十年从来没变过。
沐长松暗叫不好，竟然忘了她老人家和儒仙的那点子兰因絮果。倒是黄韫和替他解围：“沐伯伯不过是为了称赞后生可畏，略表自谦而已，身为长辈也不可能真与那位唐莲兄一较高下啊，祖母您倒认起真来了。”
正聊得热闹，门口传来茶博士的声音：“东家，您方才说的绛雪芽送来了。”
“东家？找错人了吧？”雷无桀疑惑。
沐春风解释：“没错，这间店是沐家的产业。”
雷无桀听后，再次上下打量了这装潢精美的雅间，惊叹道：“臭有钱的，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