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丹棱沜
萧凌尘端起杯茶来赶紧喝了两口，又接着说：“我倒也听过天外天白发仙这么一号人物，当年便是魔教的众位高手里对叶鼎之最忠心的。但我对江湖上的事没有你们熟悉，而且一没同这人打过交道，二也不知道他如今立场如何。所以要来问问，他究竟是不是能坐下来谈合作的人。”
萧崇问瑾仙：“记得您说过接无心回漠北的，便是这位白发仙？”
瑾仙赶紧答道：“是，此人原本一直跟随北阙末帝的长女玥瑶，后来也十分得叶鼎之的信赖。叶鼎之去世后，玥瑶与百里东君成婚，不久又因意外而故去。自此便是他同紫衣侯雨寂执掌天外天。无心幼年时便十分得他的疼爱。”
姬雪插话：“白发仙虽是魔教中人，但在武林中名声却极好，为人处事也很拎得清。他若主动示好，倒是可以相信，应该不至于是联合北蛮给北离挖坑。话说他手中那柄玉剑，功夫也很是了得。”
萧凌尘早就看到了姬雪，冲她乐了乐，姬雪倒没什么不悦之色，还很认真地对他说：“虽然缺了一点王霸之气，没法子将天外天收归一统，但白发仙老成持重，很有能力。你的探子踩到了他的地盘，他肯定马上得到情报，并且摸清了底细。”
雷无桀问姬雪：“我怎么也不觉得无心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气的，就一个顽皮的小和尚，他不也能做宗主么？”
萧瑟抬眼看他：“你又没见过无心做宗主时是怎样的。”
萧崇笑笑：“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命这东西有没有也很玄。可的确有些人生来便是应当站在人群最前头领路的，有时候与你的学问好不好、武功高不高，都没什么关系。这种才能，倒不是人人都有的。”
瑾仙笑道：“我却也不知道小无心做起宗主来是什么样呢。他与棋宣兄一直有书信往来，大约与琅琊军配合的事，他也知情吧。”
萧卿在一边听了半天，一句也没明白，终于不耐烦了：“请问诸位有王霸之气的大人物，能不能先动动筷子，我中午就没吃什么，要饿瘪了。”
萧崇也一拍手：“对了，我还带了份寿礼给楚河，差点忘了。赶紧端上来大家一同吃吧，也没什么，不过是宫里点心房做的果子。”
等玄同带着庄中的仆从将所谓的寿礼端上来时，萧瑟愣了，竟然是状似石榴的百籽糕。知道内情的叶若依和萧凌尘也颇为意外地看着萧崇。
萧崇望向萧瑟：“昨天在南大库外头，看见石榴花开，突然想起好多年没吃这个了，又记得你小时候总吃，便让他们做了些，顺便带给你。”
萧卿口无遮拦：“六哥，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江米甜果子啊？对了，你好像也不喜欢石榴？”
萧瑟拿起一块久违了的、背负着太多伤心往事的百籽糕，百感交集。他对萧卿笑笑：“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只是后来大了，觉得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便不吃了。”说着咬了一口，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姬雪有点看不懂这局面，她问坐在边上的瑾仙：“老沈，这哥俩怎么都神在在的，石榴和百籽糕有什么问题么？”
瑾仙知道，姬若风刻意向所有人隐瞒了当年浊清勾结天外天无法使无天使、蛊惑淑妃毒害六皇子却反害了亲子一事的真相。不但写给无相使那封信，连自己与卧底天外天弟子的所有往来信件，姬若风全部烧成了灰烬，堂里的档案更是没有任何关于萧崇中毒一事的记载。所以即使是姬雪，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具体经过。
“没什么要紧的，一点童年往事罢了。哎，我想起从前每到永安王的生日，你爹总会传他一门新的武艺当作庆贺，今日他虽不在，怕也在心里记挂着殿下吧。”
姬雪叹口气：“即使不是今日，他又有哪天不挂念徒弟呢。”
“这话倒是说错了，他并不是天天只挂念徒弟，恐怕他更挂念的人，是你啊。”
明德二十三年的某个夏日午后，瑾仙无可奈何地站的丹棱沜的岸边，听姬若风回忆过往。
“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湖里的菱角花繁叶茂，我便是在这里教楚河如何用踏云步登萍渡水。”
雪落山庄在丹棱沜北，庄中池塘的水系与这边湖泊连成一片。这一带的确有不少姬若风与萧瑟师徒的回忆。
瑾仙点点头，又看看极为疲惫的姬若风：“所以，您真不打算按姬雪说的，让唐泽送你回药王谷吗？”
在洛青阳天启问剑的最后一日，即使召唤出天下第一名剑、又使出了第四层裂国剑法的萧瑟，也没能打败洛青阳，反而给他创造了进入玄境的契机。
躲在人群中的姬若风见此情景，叹了口气，决定服下辛百草的绝命神药，用自己的性命来协助萧瑟。却被早有防备的姬雪，以及奉唐怜月之命来天启替代唐莲相助萧瑟的唐泽打晕了过去。
姬雪也不废话，直接把父亲扔给了瑾仙，便与唐泽、司空千落还有雷无桀加入了对战。虽然还是胜不了洛青阳，但却争取到了令一时迷失了心智的孤剑仙恢复理智的机会。等到他明白过来萧羽竟然在生母身上种下蛊主，险些害死满城成千上万的人，他便也不再为难萧瑟。
最终在雷无桀萧瑟帮助下服了华锦所配解药的无心，也恢复了心智。萧羽见大势已去，不甘心地自尽身亡。而萧瑟几个也都力竭倒地，几乎死过一回。
在这个天启城变为人间地地狱的夜里，瑾仙却一直心无旁骛地照顾着六年不见的老友。唐泽敲那一下倒不重，但如今姬若风的身体竟是连普通人也不如，数日旅途劳顿精神紧张，早就让他高烧不退。
等到第二天，终于能站起身的萧瑟和姬雪到来时，看着面前与记忆中神采飞扬的恩师判若两人的病弱的老者，萧瑟终于哭出了声来。
瑾仙知道，他不光是为了姬若风，更是为了自己那逃不掉的骨肉相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