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忧乐阁
对着一国之君说“交个朋友吧”，原本应当算大不恭，但雷无桀却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虽然做皇帝都是‘称孤道寡’，可真做孤家寡人也是挺可怜的。您既然是萧瑟的亲人……嗨，说实话我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你这人挺阴险的，那时我当雷家堡和唐门的冲突，是你挑起的，连我姐姐姐夫出事，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后来才知道你也是让人给坑了，其实不是个会用这种龌龊手段的人。”
雷无桀说得痛快，完全不顾叶若依在一边对自己使眼色。萧崇看着反而觉得好笑，他对叶若依摆摆手：“无妨，雷无桀说的都是心里话，实在话，我不会见怪。不过关于雷千虎雷堡主和道剑仙的事，我却也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那时我的确也存了些旁的心思，才被有心人利用了，原本应该是我向你赔不是才对。”
雷无桀赶紧站起来：“我可不是这意思，其实我知道跟万岁您以朋友相称不太合适，但我觉得好歹有并肩作战的情谊，总应该有什么说什么。还有，我虽不知道萧瑟他能不能真做个贤相，但至少是不会害您的。”
萧瑟一边瞪雷无桀一边小声对萧崇嘀咕：“小夯货净说些不过脑子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萧崇点点头：“他说得有理，我听瑾仙公公说，雷无桀是难得一见的七窍玲珑心，什么邪功秘术对他都不起作用，可见是有慧根的。”
刚说到这儿，玄同进来禀报，说已经在忧乐阁设下了晚宴，请诸位过去。
萧瑟一愣：“竟然已经到了这般时候了么，净顾着说话了，都没在意时辰。”
瑾仙道：“可不么，再聊怕是天都要黑了，万岁王爷，请移驾后楼吧。”
忧乐阁是雪落山庄西路居所的后楼，是这园中正经的宴客厅。众人来在楼外，走在前面的萧崇却不进去，只看着楼名出神。
萧瑟有些伤感：“这名字是七叔起的，字也是他写的。我离开天启那几年还在想，父皇大约会抄了雪落山庄，将这题字毁去。结果等我回来一看，不但这里的牌匾还在，山庄里的一切，都没动过。连我书房桌上看过的书，还和走时一样。”
萧崇叹道：“是父皇的意思，永安王府和雪落山庄的一切都不许旁人动，也只让原来你府里留守看门的老管家照看着。父皇说你最不喜欢旁人乱动你的东西，或是对你的安排指手划脚，哪怕园子破败了，也得等你回来，按你的意思重建便是。”
瑾仙看着“忧乐阁”几个字，想起了当年慧然曾经说过的话：“我在昆仑山时听慧然师父说，七爷从小便极为推崇范文正公的‘先忧后乐’，只不过他这辈子倒真是在江湖忧君，在庙堂忧民，到了也没个尽性欢乐的日子。”
大家正在黯然，忽听得前面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我倒觉得父帅一生为江湖、为庙堂，尽忠职守，心里应该是快乐的吧——楚河，你做寿居然都不想着请我吗？”随着话音，风尘仆仆的萧凌尘走了过来。
萧瑟一听是萧凌尘，愣了一下：“你不是说在中军营里有事，这几日都不回来吗？”
萧凌尘撇撇嘴：“这不是想着是你的生辰，赶紧忙完了，一个人快马加鞭跑回来了。到你家一看，扑了个空，喏，还遇见了卿儿。”
萧瑟顺着萧凌尘手指的方向一瞧，十一公主萧卿居然也来了。她一脸的不满：“六哥你很不够意思啊，出来玩不叫我。居然连二哥也来了，也没想着叫我！亏我巴巴地跑去永安王府给你拜寿！”
萧崇摸了摸妹妹的脑瓜：“是二哥考虑不周了，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屋坐吧。”
萧卿点点头，跟在兄长们后面走进了阁中，边走还边小声跟瑾仙念叨：“方才我在门口看见了灵均，气死我了，连他都来了，竟没一个人叫上我。”
瑾仙轻声道：“其实我同灵均也是被万岁临时抓差叫来的。”边说边去萧卿挤挤眼。萧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刚刚落座，萧凌尘便对萧瑟说道：“楚河，其实我赶回来找你还有件事想同你们大家商议，正好崇二哥和瑾仙公公也在——前些天我按之前咱们定下的，派了探子去摸一下北蛮的动向。结果我们的人刚到漠北，还不曾进入北蛮的地境，就被几个武功极高的人拦下了。派去的那人在军中多年，不但潜伏的经验老到，武功也不弱。却轻易给人看出了身份。”
萧瑟皱着眉问道：“刚到漠北？难道是散落在北阙故地各处的叛离天外天的宗派？后来怎么样了？”
“那几位高手倒没有难为咱们的探子，反而十分恭敬，说是他们的尊使知道他是琅琊军的弟兄，因为事关机密，请他不急去北蛮，先亲自带封信回来给这边的王爷和将军们。他看那些人不像有恶意的样子，而且说实在的，也不是对手，就先回了营中。”萧凌尘也觉得此事有点不可思议。
雷无桀好奇：“哦，所以你说这一阵子在营中有事，便是为了这个？你看到信了吧，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凌尘从怀中将信掏出，先递给了萧崇，回头又对萧瑟和雷无桀说道：“并不是天外天的叛徒，而是如今掌管天外天的人，信上署名是莫棋宣。”
雷无桀一听放了心：“哦，无心的莫叔叔啊，没事，听无心说他是个很靠谱的好人，应该不会难为咱们。”
萧崇此时已经大体读完了信，又递给萧瑟，萧瑟大略看了几眼：“莫先生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北蛮同北阙部分宗派勾结的事，基本都是前年被无心清扫出天外天的人。他知道无心与我们是朋友，也明白即使锁山河之约已经期满，但与北离互不侵犯才是上策，所以打算配合琅琊军采取行动。”
雷无桀一听乐了：“我说无心这位叔叔不错嘛，萧瑟你还不好意思拜托无心从中周旋，结果白发仙前辈倒主动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