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制律堂
萧瑟收敛神情：“说到雪月城，有件事一直想同您禀告，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景瑕……司空城主将他暂时葬在了雪月城。他问我，要不要将景瑕归葬天启。”
九皇子萧景瑕原先虽然有“毒蛇”的浑名，但在二哥萧崇面前一直表现得极为乖巧，朝野上下都以为他是白王一党，萧崇本人也很是疼爱他。可直到最后萧景瑕才露出马脚，竟趁着萧崇治疗眼疾的关头想取他性命。后来他逃出天启，在无双面前挑拨离间，想让无双城与雪月城同归于尽。阴谋败露后，被无双斩杀于雪月城前。
这是一年多前的事，当时天启城局势不稳，也没人顾得上萧景瑕的死活，还是司空长风于心不忍，好好将他就地安葬。事后一想，不管他有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总是一国的皇子，就这样被江湖中人杀死在边陲，之后万一有人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于是他便问萧瑟，要如何处理。
萧瑟虽与九弟关系平平，来往不多，但毕竟兄弟一场，想着应当将他的棺椁送回天启依礼安葬吧，萧景瑕得罪的，却偏偏是当今天子。若易地而处，自己是萧崇的话，萧瑟都不敢肯定能不能原谅这种极其伤人心的背后捅刀。
萧景瑕之死，至今都是朝里讳莫如深的话题，没人敢在萧崇面前提及。今日萧瑟看只有兄弟二人在，便趁机提起了此事。
有些出乎萧瑟意料，萧崇神色十分平静：“虽说也可以将老九接回来，按老七的前例办，但……还是不必了吧。”
萧崇随即笑笑：“你别误会，倒不是我至今记恨他。虽然当时的确是被他伤得有点儿狠，可人都不在了，也用不着计较了。我是想着，老九不过短短活了二十年，几乎都被囚在小小皇城的勾心斗角里。既然他最后走出了天启，便让他长眠在天宽地阔的地方，很好。你替我谢谢司空城主，以后也麻烦你多多照看他吧。”
萧瑟答应下来，随即感慨：“算起来，咱们兄弟如今还在世的，竟没有几个了！”
萧若瑾的皇子中，长子萧永原本还曾觊觎储君之位，自舅父典叶延误军机被斩失势后，没多久连憋屈带害怕地病死了。萧羽与萧景瑕又双双死于储位之争，除萧崇萧瑟外，也只有两个在明德朝没有封爵、没什么才干的皇弟，被萧崇派去了边远的封国。
萧崇很是惆怅：“指望得上的，也只有你和凌尘了。偏偏一个要出海，一个要闯江湖。”
萧瑟一本正经：“但若是北离用得上我们，万死不辞。”
“你们终是受七叔教诲长大的啊。”萧崇的眼睛有些模糊。
天空中开始零零星星地落雨点，玄同拿着伞过来，请他们趁雨没下起来快些下山。二人便随玄同回到了正厅制律堂，其余人等也在堂内等候。
叶若依正在给雷无桀讲萧何的典故：“萧何丞相助汉高祖起兵建国，又制定了许多律例典制，故而萧氏子孙以制律为堂号，为了纪念先祖的功绩。”
雷无桀倒还真听懂了：“这么说的话，这位很厉害的贤相萧何，就是萧瑟的老祖宗？”
“未必，世上的人都爱攀高枝，皇帝家也不例外。自家姓萧，就宣称是这位先贤的子孙，其实未必真能搭上什么关系。”走进堂来的萧崇笑着说道。
大家将二人让到上首坐下，萧崇的接着对雷无桀说：“像我们的先祖，原本就是个关陇的破落军户，数代与夷狄通婚，谁还知道什么萧何张良的。显祖因军功而得了个小官，到太祖时才算有了点势力。后来他起兵反秦，建国北离，史官大约是为了写来好看，才说我们家也是酂侯的后人。”
雷无桀点点头，转身问萧瑟：“既然不是亲祖宗，那你挂这么个匾做什么？”
萧瑟也坐了下来：“见贤思齐，不是祖宗，还不能做个榜样啦？”
萧崇想起件事：“我倒一直想问雷无桀件事，萧瑟说过你不想为官，但令尊的爵位，总归是应该由你继承的。”说着他问叶若依：“如今的英烈祠还是叶字营在管？”
叶若依答道：“父亲离京前曾经嘱咐，还将此地改回琅琊军的英烈祠，只是琅琊王还没得出空闲着手处理此事。”
李心月随李寒衣回到剑心冢后，曾写过封信给叶啸鹰，让他将雷府改建为祭祀琅琊军死难将士的英烈祠。但因为萧若风当时被定性为反叛，琅琊军三字更是成为了北离上下的忌讳，叶啸鹰也只能暂时以叶字营祠堂的名义存于世上。
萧崇问雷无桀可曾去看过此地，还有没有印象。雷无桀说前年萧瑟与叶若依便带自己去过了，只不过他离开天启时才两三岁，已经对幼年时与父母姐姐一同住过的家毫无印象。
萧崇对萧瑟感叹：“我出事那时你也不过才两三岁，按理说应该什么也不记得才对，可却因为我的缘故，连石榴花都不想再看见，真是苦了你了。”
雷无桀刚想问萧瑟石榴花怎么了，萧崇又对他说：“你的家已经变了忠烈祠，不如我再寻一处宅子给你做公府，你觉得怎么样？到时候与叶将军府联姻，看着也更体面些。”话里的意思，不但要让雷无桀袭了爵位，还要赏赐他府邸。
这原本是天大的恩赏，但雷无桀却赶忙推辞了。他对萧崇说：“谢谢万岁，我在天启有地方住，并且也没打算一直住下。再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功不受禄，我也知道那个爵位不是白封的，得从国库里领银子呢。”
萧崇笑道：“你虽然是为着行侠仗义，做的事却是为国为民，这是于公。于私的话，你还是我和楚河的救命恩人，怎么没功劳！”
雷无桀略想了想：“萧瑟也帮过我啊，大家都是朋友，何必算那么清楚。”
萧崇笑着对萧瑟说：“你有这么多的好朋友，倒是真让人羡慕呢。”
雷无桀咧嘴一乐：“您要不嫌弃，也可以跟我们交个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