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醴泉居
水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凉风，看天色竟像是要来雨的样子，瑾仙唤过在岸边和灵均伯庸研究招式的玄同，让他准备着雨具，若是下了雨，好去接半山腰上的二位主子。
说着几人也离了御风亭，往湖对岸走去。那边有间乡下酒馆模样的草庐，四周的竹篱笆上歪歪斜斜钉着块木牌子，写着“醴泉乡”几个字，字体刻意写得十分拙劣。进去一看，柜台茶炉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真像是个能立时便开张做买卖的小店。
瑾仙问道：“这里看着倒不像屠二爷新建的，估计是殿下的手笔？”
雷无桀哈哈一笑：“我第一次来时笑萧瑟，你是有多想当掌柜啊，自小就在家里弄个酒馆过干瘾，而且也是破破烂烂——这仨字写得还没我好！但他告诉我，这也是他师父写的，可我看着跟御风亭的匾额一点也不像啊。”
叶若衣摇摇头：“不许吹牛，这个醴字你能依样画葫芦地画出来就算不错了。姬先生这几个字看似写得崩了，其实间架结构十分严谨，是高人的写法。”
雷无桀好奇地问瑾仙：“您和姬先生倒是怎么认识、又怎么成为朋友的啊？总不会是你欠了他的银子、他追着你要账，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在雷无桀的心目当中，两个素无瓜葛的人能够成为生死挚交，仿佛也只有这一种方式了。
司空千落笑出眼泪：“你以为瑾仙公公是你这种缺心眼儿吗？”
瑾仙也笑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喜欢看人打架，有一天遇见我同别人打架，然后他跟我搭话，约我回天启一同喝酒，再然后就成了朋友。他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博学也最聪明的人，样样都胜过我，偏偏武功也出神入化。原以为这样云上的人，应当十分难以接近，但他又待人很亲切，十分有趣。”
司空千落回想：“可我爹曾经说过，姬先生其实很傲气的，很少对人亲切，也不怎么同人交朋友，这世上难有他看入眼的人。所以他们听说姬先生愿意为了六皇子留在天启，便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有值得他青睐的过人之处。因为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琅琊王的面子、或者皇家的权势而低头的人。”
姬雪突然问雷无桀：“你当时就真信了萧瑟的鬼话，他让赔几百两你就真打算赔？我虽没到过那客栈，但堂里当初的情报说萧瑟躲在荒山古村里的破房子，既然这么破，你总应该知道那些桌椅板凳不值钱。”
雷无桀摇头：“不……不知道啊。我打记事起便没出过雷家堡，第一次偷跑出来，什么东西什么价，我压根不懂。连打尖住店要讲价都是我一路挨坑挨过来才学会的。”
姬雪唉声叹气：“江南雷家自然是不缺钱，怕是你从小吃的用的都很好，也没自己花过钱，于是就上了某只小狐狸的黑当。我倒真想去看看那间客栈有多破，我家那只老狐狸居然还心疼了。”
雷无桀哎呀一声：“不巧了，你如今已经看不到了。我年前去时，发现那俩伙计已经把客栈修缮一新了。”
司空千落问姬雪：“萧瑟的行踪，百晓堂一直都知道？那为何姬先生不去寻他呢？”
“知道，那四五年，百晓堂大半的生意都停了，连榜都不排了。唯独还有一小部分直接受命于堂主的亲信弟子在执行最为要紧的任务，其中第一重要的，就是确定萧瑟的下落，暗中监护。至于老头子，自然是不想让宝贝徒弟知道自己为了救他已经武功尽失、半死不活。去年若不是孤剑仙出山，情况万分紧急，他恐怕还不肯露面呢。”姬雪虽然心里疼惜父亲，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瑾仙摇摇头：“姬兄是一心想着武功恢复如初后，再同我们相见。可他连海外仙岛都去了，莫衣先生都自认回天乏术，他心灰意冷，更是躲着不想见人。不过如今他倒是想开了不少，前些日子信里还说，等殿下和司空姑娘成亲，他一定要去喝这杯喜酒。”
雷无桀看一眼司空千落：“不过三师尊倒是很舍不得师姐嫁人，上回在雪月城，他说要再考虑考虑，让萧瑟做自己的女婿，是不是划算。”
“那是司空城主同你们说笑的，况且……”瑾仙假装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下。“让永安王入赘雪月城，怎么算也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啊。”
司空千落急忙说：“我也没说要他入赘啊！”突然又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姬雪也逗她：“你是雪月城唯一的千金，他家里兄弟一大把，又用不着继承家业，自然是他随你去雪月城才是。”
雷无桀附和：“没错，龙位不用他坐，王爷北离有的是，不如让他来雪月城当赘婿。啊，但总得等一年半载的，你看去年他爹没了，今年祖母又没了。”
司空千落气得跺脚：“你们这说的，好像我着急要嫁人一样！才没有！”
雷无桀笑得贱兮兮：“是是，不急。不过我觉得蕊姐姐倒是挺急的，师姐你说下次咱们回雪月城的时候，大师兄不会都当爹了吧？”
姬雪摆摆手：“不然不然，我看唐莲倒未必抢先，没准他师父还能赶在他前头，当然，得看慕家主的手段如何了。”
在座的几人全都一愣，忙问姬雪是怎么回事。姬雪说百晓堂一直注意着暗河的动向，自去年苏慕雨带领暗河子弟离开天启后，一直在休养生息，没什么大的动静。但却发现了慕雨墨去了川中唐门找唐怜月。唐怜月开始不打算见，但却还是跟她碰了面。
“反正这二位如今正你追我躲、你拉我扯呢，看怜月先生也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姬雪觉得好笑。
瑾仙想起当年姬若风说过的笑话：“怜月先生最初与慕家主相识时，非说她用祖传媚术迷惑自己心志。”
雷无桀追问：“真的啊？”
瑾仙摇头：“其实她根本不通媚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