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丹若轩
五月二十是个大晴天，已渐入盛夏的天启城变得越发暑热难耐。
但西郊瓮山山麓的雪落山庄，却是另一番景象，拜山中绿树成荫所赐，依然是一派清凉世界。
这里原本是萧若瑾赏赐给萧瑟的别苑，雪落山庄的名字也是御笔亲书。去年萧瑟将山庄如约赠给了千金台的屠二爷，屠二爷派了造园的行家将前些年因萧瑟离京而破败的若干屋舍假山修补齐全，又添了几处景观和不少花草树木。
一番打点后，屠二爷却没将此地转手，也并未入住，只是派人勤加照料。他前些日还同萧瑟说，若是永安王后悔了，可以随时将山庄收回；若是觉得平日不方便照应，他代为看顾着也无妨，随时欢迎王爷故地重游。萧瑟谢过了屠二爷的知情达意，却因为忙于祖母的丧事，一直没回来过。
投桃报李，屠二爷一直非常感激看重他们这些市井三教九流、真心与大家交朋友的萧瑟，并且也记着萧瑟没忘记九九道冤仇、替下五路帮派联盟出了这口恶气的恩情。
屠二爷知道五月二十是萧瑟的寿诞，早就派人去王府送了寿礼。还说等王爷生辰的正日子，他会派人在雪落山庄预备酒席，请各位回去看看新修的园子，顺便赏花。
萧瑟笑着领受了屠二爷的好意，倒是想不起自己那以名品梅花著称的雪落山庄，在仲夏时节有什么可赏的花卉。
等众人随萧瑟一同到了山庄，被屠二爷派去伺候的仆人引到已经摆好宴席的花厅后，萧瑟才发现，原先花园的一角竟被造园师种满了石榴树。位于花园边角处已经破败的这处花厅，也被整修一新后，起了个丹若轩的名字。
雷无桀念着牌匾上的字：“丹若轩？丹若是什么丹？若依你知道么？”修仙炼丹的事，自然要请教得过黄龙山真传的齐天尘弟子，雷无桀倒不糊涂。
“丹若是石榴的雅称之一，倒不是什么丹。”叶若依只顾着关切地看着萧瑟，答得心不在焉。
萧瑟也看出了叶若依的担心，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屠二爷聘的这位造园的师傅，定是个高手，景观错落有致，起的名字也好。”
一群人中，也只有自幼一起长大的叶若依知道萧瑟因为萧崇的意外，向来对石榴敬而远之。萧瑟悄声告诉她不要提起，不光怕扫了大家的兴，更是不愿辜负屠二爷的好意。
雷无桀四周看看，极满意地点点头：“是比我们去年住在这儿的时候像样多了。”
萧瑟还在嘴硬：“我却觉得雪落山庄还是得有点残破感才风雅，就像我山间的那处客栈一般。”
“你可算了吧，还残破感，还风雅，破得四处漏风差不多！还真是多亏了你那两个伙计都是实在人，这两年倒是把客栈经营得井井有条，也许正是因为你不在，那客栈才能好。”雷无桀使劲摇摇头。
雷无桀又想念起了无心，他拿起个桃子啃着：“也不知道无心他们到哪儿了，有没有跟他那个准后爹学几招。”
萧瑟拿起桌上一颗枣子扔过去砸他：“什么叫准后爹，仔细无心知道了打你。”
雷无桀一把接过枣子扔进嘴里：“瑾仙公公不是说孤剑仙还是与无心他娘兄妹相称么，自然还算不上真后爹。哎这小子也不练剑，守着剑仙也真是浪费。”
司空千落使劲敲了雷无桀后脑勺一下：“你俩师父都是剑仙了，还羡慕别人家的剑仙？我要告诉二城主，信不信她能直接把你从苍山扔进洱海里。”
想想自家那位心高气傲的姐姐，雷无桀吐了吐舌头：“别了别了，之前我姐听咱们讲九歌剑法如何如何，她都坐不住了，恨不得今日内伤就痊愈、明日剑法精进、后日就找洛青阳一战了。”
想到李寒衣的内伤，萧瑟皱起了眉：“华锦走前还同我提起过，二城主的功力若想回到鼎盛时的境界，除了自身勤加修练，更是需要药物调治加以配合。她在天启沐家的秋庐寻了几味药，想着若与剑心冢的某味药材相配合，或许有奇效。”
华锦常去满是奇花异草的剑心冢采药，老冢主李素王对这小姑娘十分疼爱。华锦一直惦记着他的嘱托，想为李寒衣配一味更加对症的药方。
叶若依看着雷无桀：“你快别说无心了，人家还知道去堂前尽孝。华锦问你要不要一同回剑心冢，你竟然说不去，难不成还真怕外公扣下你学铸剑不成。倒是兰月侯，一言九鼎，说当年是自己把华锦从剑心冢带来天启的，自然要亲自再把她送回去。”
萧瑟不屑地哼了一声：“十四叔那叫一言九鼎？我都懒得拆穿他！不过若依，你竟没瞧出小夯货他不想离开天启，是舍不得你么？”
叶若依有点不好意思：“我自然也应当一并前去拜见老冢主，只是最近琅琊军有些事，实在没法离开……”
雷无桀拼命点头：“对对，凌尘兄也说让我们留下么，以后我们自然会专程去跟外公他老人家请安。”
姬雪插话：“不过那天魏亭距先生还说，你看着是个铸剑师的好苗子，又自小在雷家，虽说制火药和打铁是两回事，总归逃不开一个火字。别说是你，当年你爹都很应该入赘剑心冢。”
雷无桀跳脚：“快饶命吧，那天见的魏伯伯让我学打铁，钱奶奶又让我多念书，我还是练我的剑吧。”
丹若轩外传来一阵笑声：“哈哈，谢夫人又绕世界劝人念书了？”
萧瑟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
门外走进来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哥，当今天子，萧崇。
众人也都赶忙站起了身，要跟随萧瑟行礼，却被萧崇一把拦住：“今日你是寿星，我原本就是擅自叨扰的不速之客，再叫你们不自在，倒让我过意不去了。”说着便喊众人一同落座。
萧瑟笑道：“虽然您是君上，但也是我的兄长，怎么能算不速之客呢？”
萧崇一愣，随即笑着对门外说道：“瑾仙公公，还是您说得对。”
萧瑟顺着萧崇的目光向门外看，却见瑾仙抱着自己那只小黄狗夯昊走了进来。他对萧瑟行了个礼：“您园里的石榴花，开得倒是比南大库的还要艳呢。”
萧崇望着萧瑟：“‘只为来时晚，花开不及春。’愚兄竟是来得太晚了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