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帅府园
崇河二年，五月端午。
瑾仙和伯庸回到永安王府时已是晚间，萧瑟却是不在。管家老伯说众人应叶若依之邀，去了叶府，王爷留下话，让瑾仙和伯庸一同前去。
叶府就在永安王府隔壁的街上，此地曾是传说中名将罗艺的故居，人称帅府园。金甲将军叶啸鹰的府邸设在此处，倒是十分应景。
叶啸鹰离京后，叶若依不常在家，叶府中便也没剩几个家人在。瑾仙来时，客堂中却连做东的叶若依也不在。原来叶若依真带雷无桀去那位魏亭距大夫家拜访了。只有萧瑟和司空千落在等瑾仙。
司空千落去帮着伯庸把从永安王府带来的酒菜安置到厨下，只留下萧瑟一个人坐在饭桌前，边扒粽子边听瑾仙讲述今天一整天的遭遇。
萧瑟咬了口粽子，抬头问瑾仙：“所以无心说他八月就回来？”
瑾仙笑道：“是我哄他说八月节留月饼给他。他逛回慕凉城，再去趟天外天，应该没那么快。棋宣兄他们估计不会轻易那么快再放他回来的。”
萧瑟端起茶杯递给瑾仙：“果然还得您劝他。我之前同他说，你个当宗主的，三年两载不回去瞧瞧，也不太像话。他就老嫌我干嘛总赶他走。那我也倒也不是很舍得他走，只是北蛮若真生出兵乱，无心能在天外天斡旋，则是再好不过。”
瑾仙谢过萧瑟：“况且若能不动用大军解决争端，对几国都是幸事。我还记得从前凌云公子柳月公子说过，有时候手里拿着刀，只不过是为了让对方能听你讲道理罢了。”
萧瑟笑着点点头：“一听就是学堂的教诲。哎，这位李老先生，不论他是昆仑剑仙的儿子，还是南宫春水的师父，或者百晓堂的祖宗，总之算得上是我萧氏一门的恩人。”
瑾仙才想起来：“怎么，连姬雪也同去拜会魏亭距先生了？”
“本来是趁着节下，大家一同去谢夫人家道谢的，为着前日收的杏花天。期间说起若依他们要去看魏大夫，姬雪便也跟了去——她是誓要把老姬家列位活祖宗的来龙去脉都扒个底儿掉啊。谁家祖宗不往脸上贴点儿金，我家祖宗那扯的谎更是多了去啦。”萧瑟又想起了天下第一楼里，那位真假难辩的谢之则。
正说着，雷无桀和伯庸一同走了进来。他正一脸不敢相信地问：“无心真的就这么跟孤剑仙和他娘亲走了？去慕凉城了？”
伯庸点头：“洛先生还说欢迎随时光临——不是要找你打架的意思，就是欢迎你们去串门。”
雷无桀有点失望：“虽然算跟他交过手，但基本都是萧瑟，我就最后凑了个热闹。哎，没能细细参详九歌剑法，至今想想依然觉得遗憾。”
随后进来的叶若依和姬雪听了这话大摇其头，叶若依笑了：“你上次养了三天剑气，连一剑也没撑过去。若要送上门去给孤剑仙砍，怕是养个三年五载也不够啊。”
雷无桀不服气：“不能够，今日之我早不同往昔之我……”
瑾仙笑着附和：“雷少侠的剑法还真是日益精进了。不过那位孤剑仙，才真是大大地不同往昔了。恐怕今日他见了你们，再也不能像那天一样，以必杀之心与你们对阵了吧。”
姬雪问：“怎么？难不成他抱得美人归后，凄凉凌厉不起来了？”
萧瑟叹气：“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老萧家江山的这点子算计害苦了他一家。听七叔说他做影卫时忠厚沉默，尽忠职守。原本并不孤僻，也不冷峻。如今才应是他原本的样子吧。”
雷无桀嘀咕：“无心他娘倒是怪年轻的，但我也没觉得很美，怎么就能让天下第一剑客为她害相思病害得失心疯了一样？”
姬雪哈哈大笑：“别人不懂他，您个痴情种怎么还不懂？改天若是萧崇非要立若依为后，你倒看看是谁失心疯。”
雷无桀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是吧？萧瑟，我记得你前阵子说祖母催二哥早日成婚，难道选中的真是若依？”
萧瑟用筷子敲他的脑袋：“姬雪就是打个比方，你已经疯了，还说人家洛青阳。放心放心，二哥他不至于同你抢。”
姬雪安慰雷无桀：“按北离的常习，为防外戚专权，皇子嫡妻的父兄品级都不高，出身武勋将门的大小姐大概压根不在考虑范围内。”
雷无桀却有些听不懂了：“那意思是说因为叶叔叔的官做得太大，所以不行？”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虽然叶将军已告老还乡，但在北离军中依然颇有威信。反正做皇帝的总怕别人算计了自己，老丈人也得防。”姬雪也拣了个粽子边吃边说。
雷无桀竟是大为同情：“萧瑟你们家这日子过得也齁老没意思的，娶个媳妇儿还想这么多。还好千落师姐家不是做官的。”
瑾仙笑笑：“若细究出身，司空姑娘母家是南诀废帝，反而啰嗦。不过先帝在日已经当面应允了永安王的婚事，也就无碍了。”
雷无桀瞪大了眼：“天啊，师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三城主夫人是位公主！”
司空千落也不得要领：“别说你，我都一直不知道——其实连我爹也不大知道。娘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上辈人的事，计较那么多干嘛。姬雪也是，别总琢磨什么长生不老的祖宗了。”
姬雪笑着点了点头。
萧瑟却想起了另一件心事：“这么想想，当年武宗皇帝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让父皇继位，他心目中的人选应该一直是七叔。”
萧若瑾的发妻胡错杨是将门贵女，而萧重景为萧若风选择的王妃则出身于清寒的书香门第，完全符合北离立后的标准。
瑾仙认真地看着萧瑟：“如今已是崇河天子当朝，司空姑娘说得对，上辈人的事，计较那么多干嘛。”
萧瑟没有答话，抬头看着房中挂着的“精忠报国”四字，是当年萧若风亲笔所书，赠给了自幼崇拜岳飞的叶啸鹰。即使后来琅琊王因冤罪身死，叶啸鹰也不顾幕僚的劝阻，一直将字挂在正堂。
看了许久，萧瑟突然笑了，他转身问伯庸：“你看见给你留的五毒饼了么，灵均送来时，还特意说有一碟是你的。”
伯庸没料到萧瑟突然问到他：“啊？王爷，我还没进府门就过来这边了，啥也没看见。”
萧瑟看一眼繁星点点的夜空：“这个端午啊，还真是有趣——那咱们快点吃饭，然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