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宫
翌日，月国使臣觐见江皇。
小太监嗓音尖细像一道利刃，刮擦在大殿的石砖上，突兀地扰人清静。
“月国使臣到——”
一直在龙椅上闭眼假寐的人，这才懒懒睁开了双眼。
江司年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上，下面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心想提醒他这种惫懒的姿态接见别国的使臣，就算只是蛮荒之地的小国，也颇为没礼貌，但是想到了这位的性子，还是闭了嘴。
一行人进入大殿之中，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颇为魁梧的男子，配的弯刀早已解早已在宫门前解下，但是仍能看出是一把练武的好手。
额叶后面站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身穿水红色的纱裙，裙边和袖口缀着金线，一双美眸露在外面，眉眼之间皆是平静，似乎是在自己国家，而不是在别国的大殿里。
江司年不禁多打量了那女子几眼。
站在额叶身后的宋芊平静的接受了他的打量。
这人四年未见，还是那般风流俊逸，虽然面上有些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似乎看谁皆是深情。
来芙蓉城之前听说他行事颇为肆意，在祁云宗时毕竟有宗门和师长管束，在凡俗界倒是听说了颇多风流韵事。
等额叶在朝堂上隐晦地道出了来意，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自然一听就明白，底下传出窃窃私语之声。
额叶耳力好，都能听见有稍微年轻些的官员低声跟同僚抱怨：“这月国是不是拿我们当冤大头了，一位公主便想换万担粮食。”
“可不是，虽然名义上是借，但是谁都知道月国处在贫瘠之地，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额叶听见此话，一张在北地晒得黝黑的脸涨地通红，却得默不吭声的受着。
他偷眼望上一边的月澜笙，还好这位祖宗居然没有发脾气，只是紧紧盯着几乎是侧卧在龙椅上的江皇。
莫不是看上了人家的皮囊？但这新皇却是英俊，继承了江氏一脉的美貌。
等朝堂上低语声渐退，身着丞相朝服的一名官员出列，向江司年行礼道：“此事臣以为不妥，虽然我朝物产丰富，但是近两年北地多旱灾，若开一先例，那周边数国都会以此为口实，过来借粮食，彼时我蜀方的粮食恐不足以维持臣民生计。”
这人显然在朝堂上呼声极高，他一开口，几乎半数的官员都在随声附和，剩下的官员眉头紧锁。
虽然月国并非他们的附属国，但是周边几个小国饿殍遍地，倘若他们只是独善其身，此事有违仁政之道，况且也容易引发边境的骚乱。
此时两边争执不下，朝堂有暗涌流动，却看到坐在上首的新皇散漫一笑，语调慵懒：“想要粮食可以，只要你们带来的这位公主能够选上我蜀方的第一美人，粮食自然会送到月国去。”
下面开口和没开口的官员脸黑了一半，他们这位新皇行事竟如此荒诞不经，万担粮食换一位美人，此事也只有昏君才行的出。
此时一直丞相身边站着的一名官员看向丞相，似乎在等待什么，然而收到丞相的眼神后，微微收回已经半步踏出朝列的脚。
在场唯一松了一口气的则是额叶，他对公主的美貌有信心，月澜笙可是有“北地明珠”的美称，但是……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家公主，担心她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幸而公主面色平静，似乎是默认了江皇的意思。
江司年见没有异议了，挑眉开口道：“送使团回驿馆吧，这位公主留下。”
他没让内务公公把公主带下去，随意赐了一把椅子，宋芊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旁听今日的朝事。
等朝事商议过半，却看到刚才出列的慕丞相向年轻新皇一拜：“臣还有一事，恳请皇上重新调查小女以及赵尚书之女失踪一案。”
这话一出口，满朝皆静，就连那些丞相一派的人也不敢轻易出声附和，因为此时那位新皇脸上像是淬了冰。
江司年稍稍直起身子。
“慕容诚，孤已经告诉你了，慕容霜已死。”
他知道这个老狐狸，是曾经深受他父亲重用的老臣，门生弟子几乎充满了半个朝堂。这人要是老老实实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把手伸到江家，想把他的女儿推上后位。
他以前因为某些原因无暇料理这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正触在了他的霉头上。
慕容诚听了这话，却不急不躁：“回禀陛下，大理寺少卿向寒琛已探得线索。”
一股躁郁涌上心头,江司年非常想把这些烦人的苍蝇都赶走。他按捺着心中的戾气：“那就召向寒琛觐见。”既然他要交代，他便看看他究竟有何底气。
却见年轻的绯袍官员从殿外走进来，明显是早就候在了殿外，身边似乎还有两个随从，却没跟着他进来，而是候在大殿之外，这二人逆着光，江司年眯了眯眼，他无端觉得那两人身形有点熟悉。
但这是俗世，不是修仙界，更不是祁云宗，又怎会在这里看见那人。
他心里嘲笑了一番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他冷然开口：“向寒琛，丞相说你有证据，你有何证据？倘若有一句假话，便是株连九族的欺君之罪。”
下面跪着的绯袍官员沉声道：“臣确实有证据。不过请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
江司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眼。“你知道大不敬，为何还要如此？”
向寒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却又松开，声音却如一贯的沉稳，不卑不亢道：“只因有比臣性命更为重要之事。”
朝堂上此时噤若寒蝉。
高高坐着的年轻新皇听见此，嗤笑一声：“说罢，你有何证据？”
向寒琛沉声道：“臣让慕府和赵府贴身伺候的丫鬟确认过，宫中所出两具女尸既非慕小姐，也非赵小姐。”
江司年喜怒难辨。偷偷探查皇宫里扔出去的女尸，按理说就这一点便可以治他的罪。
他眸色沉沉，反问：“仅凭着两具尸体不是那两人，你就可以确定她们没死？”
向寒琛抿了抿唇，“臣还有一物，希望私下呈给陛下查看。”
江司年看了他一会，见这人虽跪在地上，但脊背挺得笔直，有一瞬间竟觉得有些像某人，罢了。
“今日便到这里，诸卿退朝吧。”江司年往后懒懒一靠，后背刚碰上龙椅，唇角却微微一僵，又微微将后背往旁边挪了挪。
他没注意到，殿外有道白衣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