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晴儿
当几人正要迈进的朱红色大门，赵冬卿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低声道：“齐仙人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当着我父亲的面莫要提小妹的事，只说是你们是我外出游学结识的朋友。”
齐风眠示意他没忘记，他不是话多的人，萧明亦是，何况他们之前早便商议好了大概怎么说。
赵冬卿有些赧然，人是请来帮忙的，却还要藏着掖着，他向二人一拱手：“此番不论能否找到小妹，赵某自当重谢。”
齐风眠摆手，凡俗界的东西他自然没有看到眼里，此番只是借用客卿的身份好名正言顺地进入江氏皇宫。
说来此番也巧，他们齐家恰好有一位远亲凡俗界有些姻亲关系，几日前收到来自慕家的求助，说慕家失踪了一位女儿，恰好是在江氏皇宫中失踪，此时他刚接任族长没多久，齐家但凡涉及下界的行程都要与他报备，他心中一动，便截留下那份书笺，以齐家远亲的身份亲自前往，也好把某人抓回祁云宗。
他的师弟江司年自从五年前请假离开祁云宗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向凡俗历练回来的师兄弟们打听，好像是遇到了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也不便与旁人说。
看门的小厮一见是大公子回来了，连忙惊喜的去通禀，然而却迟迟没能回来，赵冬卿只能自己引着两位往里面走，同时心中奇怪，今日院子里的下人怎么一个都不见。
靠近了前厅，赵冬卿才发现前厅内传来喧闹之声，里面着还有做官差打扮的人，闹哄哄地聚在前厅之中。
他爹赵尚书坐在上首，眉宇之间尽是怒色，而他娘坐在梨花木椅上，拿着手中的帕子拭着眼泪。
前厅中央被簇拥的中心是一位年轻人，身穿绯色官服，身形挺拔如松柏，气质干净，但是此时这人眉眼带着寒霜，紧紧盯着坐在上首的赵尚书。
赵冬卿一看这场面心下咯噔一下，这人叫向寒琛，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也正是他妹妹那位青梅竹马。
等他迈进前厅，乱哄哄的场面略微安静了一瞬。
赵冬卿经过厅堂时向向寒琛略微点头，然后向赵尚书和赵氏行礼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赵尚书看到他，脸色难得缓和了一下：”卿儿回来了。”他又看向他身后两位，但见这两个人气质不俗，一身气质比起王公贵族不遑多让。
赵冬卿把身后的两人介绍给自己的爹娘，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这两位是我游学路上遇到的朋友，对我有恩，现在要在蜀方国停留几日。”
赵尚书虽沉着脸，还是向他们点头客气道：“让两位见笑了。”
赵冬卿请两人上座后，连忙走向了他娘，用手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她。
却听得站在厅中挺拔如竹的年轻人不卑不亢道：“伯父，晚辈只借一位冬巳小姐的贴身丫鬟，还请伯父能行个方便。”
赵尚书听见这话，怒火又蹭蹭地往上冒：“向寒琛，别以为你现在是大理寺少卿我便怕了你，当年我追随前圣上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有出生呢。”
那青年并不与其争执，只是深深一揖道：“晚辈并无他意，只是办案所需，还望伯父通融一二。”
一旁的赵氏哭得更狠，旁边的赵冬卿轻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夹在父亲和曾经差点要成为妹夫的人之间，他也不好说什么。
赵尚书却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他看着下面站着的人，这小子真像一颗茅坑里的倔石头，又臭又硬。
他苦口婆心道：“向家小子，当初巳儿进宫的事纵然是皇命难违，可也算是我们赵家对不起你。但是自从巳儿进宫之时，无论你再怎么心有不甘，我们两家的婚约也是不作数了。”
“后面…谁又想到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我知道你伤心，可是巳儿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难道就不伤心吗”
“我老头子已经豁出过一次去问陛下，陛下亲口说人已经没了，还发了好一通火。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又能怎么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家人做事哪能轮到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置喙，难不成你还能去到皇宫里办案？”
“向家小子，听我一句劝，巳儿与你已经是不可能了，归根到底算是小女没那个嫁与你的福分。你年纪轻轻便臻至大理寺丞，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你还年轻，又这么优秀，都城里大把的姑娘都想嫁与你，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放弃自己大好前途。”
赵尚书自认为已经把话说透了，却没想到，下面的青年不依不饶。
“等确认过后，寒琛自会向陛下请命入宫调查。”
“向寒琛，老夫看你的官帽是不想要了！“
赵尚书直接气到狠狠把手边的茶盏拂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碎片在前厅飞溅。
“众人都赞你为官公正严明，然而现在你这到底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私心？”
向寒琛静默一瞬，“是为公道，也为私心。”
他抬头直视座上已经生了半边华发的人，这位也曾经是芙蓉都内数一数二的少年郎，在官场磋磨半生后，当初的意气和棱角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审时度势的圆滑。
“罢了，你想认便认吧，早点让你死心也好。”赵尚书发了一通火，毕竟还是上了年纪，体力有些略微不支，他疲惫地坐回去，妥协似地摆了摆手。“来人，去把晴儿叫出来。”
管家很快便叫出来一个圆脸侍女，她明显哭过不久，一双眼睛红红的肿的跟核桃似的。她明显也认识向寒琛，等赵尚书发了话，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向寒琛的身后。
齐风眠围观了这一切，在空隙间找到了赵冬卿说话：“可否让我们二人一同前去？”
赵冬卿原本请他二人来便是为了调查自家妹子之事，此时他自当是满口答应，看一眼厅中的向寒琛，等出去后偷偷找向寒琛把事情一说。
哪知道向寒琛却冷了一张脸，他生硬地拒绝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赵冬卿有些焦急，把他拉到一边，低声与他说着什么。齐风眠和靳鸣萧什么修为，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向兄，巳儿失踪你心中焦急我理解，但是宫里那位岂不是普通人？这二位是仙门人士，但凡能多出救出巳儿的一丝可能，我们都要试一试。”
向寒琛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你们跟上吧，不过未经允许不准随意在大理寺内走动。”
赵冬卿连忙应下，又与齐靳二人递了消息。二人也无所谓，本来便也不是必须去的，以他们的神识修为笼罩一座大理寺不在话下，只不过现在江氏皇宫情况不明，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等一行人跟着向寒琛回到大理寺后，侍女晴儿被领到后堂去辨认尸体。
齐风眠放出神识，跟着侍女一路来到了后堂。见那侍女晴儿一见那草席卷着的女尸，先是两股战战，然后又痛哭流涕。
“我的小姐啊…”说话间要去掀那草席子，旁边衙役提醒道：“小心。”
这话却是说晚了，晴儿已经将那草席掀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晴儿吓地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也不怪她，实在那张脸着实算得上是可怖，竟有刀伤、烫伤等数十种伤痕，着实算得上是伤痕累累。
等那侍女缓过劲来，又开始坐在地上大哭：“小姐啊，你怎么受了这么多苦啊…”
衙役在旁边听着这婢女哭，虽想安慰却也不能说什么，还是上前提醒道：“莫要忘了大人吩咐的事。”
毕竟只是身形相似，若要真正核定身份，还是需要贴身之人核对身上特征。
婢女听了他的话，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爬起来。
老爷都已经说了，这草席子里卷着的肯定是小姐了。也是小姐可怜，都这样了还被送进大理寺，不能入土为安。
至于小姐身上有无特征之类的…她战战兢兢地去撩那尸体胸前的衣服，哪知就在这时，侍女瞪圆了一双眼睛。
“这这…这不是我们家小姐。”
衙役听见这话，有些慎重地向晴儿确认道：“你说这不是你们家小姐，可有何证据？”
晴儿看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又看看衙役，心知这有关小姐的安危，一咬牙：“我们小姐腋下有一片胎记，而这人没有。”
虽然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情可能有损于女子的名声，但是现在事关小姐的安危，她还是说出来了。这具身体上几乎已经没什么好肉，但幸而腋下还是完好的。她看了小姐胎记的位置，那里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衙役心知案情有了重大转机，急忙去报给向寒琛。
趁着这时的空档，齐风眠的神识观察了下尸体身上的伤痕。并没有什么灵力留下的痕迹，而只是些纯粹的物理伤痕。然而，这些伤痕却并非是这人的致命伤。
比起身上遍布的伤痕，致命伤反倒是干脆利落，几乎是一刀毙命，刀口就在胸前，明显是个经常取人性命的人动的手。
而且身上伤口出血量不多，亦无血凝块形成，那些可怖的伤痕明显是死后造成。
那么，这样的伤痕，倒底是为了遮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