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与你父亲倒是一脉相承，你父亲当年在南溪女仙大婚时强行将其掳走幽禁百年，你如今竟觊觎他人妻子。真当毫无礼义廉耻！”
水菱怀中的猫本惬意窝在她臂弯，闻言睁眼，泛着寒光。
后枝神色未有异动，好整以暇盯着讥讽她的长皓，指正道：“我可未曾觊觎你的夫人，我只是觊觎你，等着你来侍候而已。既然你父亲已经死了，那父债子偿不正合理吗？”
长皓情绪从未像今日这般波动过，她的话如惊雷，将他震得发懵。他父亲和魔女曾有纠葛？可他从未听父亲提及过。不过红尘往事，也确实少有父母向子女提及。
不过这魔女，竟然接二连三羞辱他！
堂中一时寂静，水菱本也以为有长皓这尊战神在，事情应当不会棘手。可是一来，长皓径直点明紫衣女子的身份，两人剑拔弩张。她心头慌张，一则怕连衡出事，二则怕他们打起来波及自己，毕竟这女子可是魑魅族圣女。
蠢笨了蠢笨了，就该答应长皓的话安生待在客栈。
庆幸，后枝只是邀他们坐下好生商量。
可现在，先不论文昭为何在此，且看连衡被缚便心有不安。
水菱扯扯他的衣袖，长皓侧首倾耳，她小声问道：“你打得过不？”
“不一定。”长皓如实回答，为着她的关心而暗暗欣喜。上次他受伤便是拖后枝之福，那二十几个魔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偏偏后枝领着五个魑魅横插一手，害得他竟然被魔气入体。
水菱本以为长皓定然信心满满告知她必能胜过后枝，没想到竟然得到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心猛然一颤。这可是战神啊，如果战神都如此说，那日后怎么办。先不思虑日后，眼下又该怎么办？
“要不”水菱欲言又止，长皓狐疑看她，静候后话，“要不你就从了她吧，我们先将连衡大哥和文昭救回来再说。”
黑猫跳进来，竟又跟了两个魑魅出现，五位将连横与长皓死死守住。
本就寂寂无声的厅堂唯充斥着众人的呼吸声，两人这小声嘀咕虽无法清晰传入他人耳中，但水菱的惊慌与尴尬，长皓捏住她腕子的愠意还是显而易见的，让本津津有味看长皓与后枝唇枪舌剑的连衡觉得十分刺目。
“都这个境地了，你们晚些时候再打情骂俏不行吗？”
黑猫亦探出爪子，袭向长皓的手，长皓纵使察觉却并未收回手，手背上赫然出现几道细长血痕，水菱惊呼一声，猫从她怀中一跃而下。后枝勾手，唤猫过去，可猫仰头直勾勾注视着水菱，她正担忧地握住长皓的手。随后，猫抖抖身子，踏着步子，穿过门没了身影。
后枝视线紧跟黑猫，因他的漠视而眼底升起一簇怒火，可想到这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能硬生生将火气熄灭。
长皓由着水菱握住他手，目光投向后枝，“看门见山些，你做出这些事，应当不会是为着找我们喝茶吧。”
“为何不能？这盏茶可是我特意为上神备下的。”后枝黑色长甲在茶杯上敲动，清脆声在厅堂内回荡，跃入各位耳中。
如果不是青羽自作主张坏了事，她其实还不想太早露面。她就想藏匿暗处，看着这群高高在上的神明像老鼠一样被她逗弄，看他们精疲力竭奄奄一息，再掐着尾巴吊起来，挂在寒风中赤阳下，苟延残喘向她求饶。
但既然事已至此，那向前推动也无妨。
后枝一挥手，五个魑魅舍弃连衡文昭向长皓冲来，厅堂继而重复白日的悲剧，哀鸣后轰然一声，再度化作废墟。
连衡不知何时已经挣破藤曼，受腕鲜血淋漓，但好歹恢复自由之身。
长皓抱着水菱逃出，两人立于空中，后枝手握荆条抽向二人，长皓后悔带水菱来此，将她往连衡处一推。
水菱直直向下栽去，落入一温暖怀抱，少年眉目清冷，紧紧环住他，“别怕，有我在。这里太危险，我先带你走。”
少年的离去让后枝不满。长皓被这半路杀出的人征得失神片刻，不慎被一鞭子抽到身上，鞭尾在右肩带出血痕，刺嵌入皮肉再硬生生勾着血肉而出。
连衡一边对付着魑魅，一边还需护着文昭。水菱被人劫走他无暇去追，不过料想应该是那个和水菱亲近的弟弟。眼见魑魅一剑朝着文昭脖颈而来，差些封喉，连衡朝上一跃，掏出一颗金色珠子，捏碎，珠中金色流光朝着天幕四散纷飞，结作一张网，笼住整个城。
他这一个月倒也不是一直在蠢兮兮找兔子，这座城早被他布下阵法。既然接连怪事都发生在城中陈家，那他便赌一把这幕后之人亦在这座城中。
他本不想贸然用这个阵法，毕竟是以他心脉为引，燃之催动。以他和长皓的能力，全省而退并非难事。可是水菱被掳走，特别是他这个傻师弟，根本不是对手，再拖下去恐怕要命丧于此。
他刚找到自己的兄长，还没来得及回去见见母亲
连衡十分不忍。
金网结成，魑魅的能力霎时削弱大半，连文昭都能察觉到打斗不似刚刚那般吃力了，面前人骤然体虚了般。
连衡灿然一笑，好了，现在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了。倒要看看最后窝囊的是谁！
后枝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他们还有这个能耐。感觉到自己法力削弱大半，她一改刚刚凌厉进攻之势，稳稳格挡住长皓的银刃。长皓心急，转守为攻，招招狠厉，剑剑带风，冲后枝心口而去，后枝鞭子化作利剑挡住，胸前衣衫被挑破。
“原来战神是个这般轻浮好色之徒啊！”
后枝移开数丈，收了鞭子。
长皓不解她怎么突然收手，右肩伤口如烈火烧灼，炽热寸寸往心口处蔓延，他压住伤口，皮开肉绽的痛楚并不能止住钻心蚀骨的灼热，他一剑刺向自己伤处，试图将这个地方剜掉，可是无用，剑刺入时的痛感不及噬心之痛的十分之一。
也并非仅是□□的痛楚，魔气吞噬着他的神识，他只能催动神力相抗。
连衡惊骇，大声嚷道：“长皓你做什么？”
长皓眼中凝出血色，咬牙阖眼，颈间青筋跳动，额上汗如雨下。
后枝得意笑，声音悠长而空灵，飘入长皓脑海中挥之不去，“你母亲不要你，你妻子也不爱你。战神又如何？这神位坐得不寂寞吗？不若来当魔吧，只需肆意为自己而活。”
弑神固然别有风味，可是看着神的坠落更为酣畅。
黑暗之中，陌生之地。
青羽将门关上，隔绝掉外面的打斗声，房内骤然静了下来，一种安然却幽深之感漫开。
水菱刚被放下便跌坐在地，撑着手一步步往后挪。
青羽脸上的笑换做困惑与不悦，“你在怕我？为什么？”
“你你是你是那个魔女的弟弟。”水菱哆哆嗦嗦开口，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现在身边并没有长皓，她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魔神的儿子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般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我并没有伤害过你。”
“可那些人都是被你们害的！”
二老板去世时被剜心惨状她是见过的！还有那些因为被抽走了七魄而死的人！此时她面前正站着罪魁祸首。
“所以呢？”他十分不解，他也并没有对她做那些事啊，她何必害怕，还有参杂的怒意。“你为什么要生气？”
水菱不懂他话中轻飘飘的感觉，仿佛他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错事，根本不该被责问。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
“恶事？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只是想要阿姐开心罢了，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青羽蹲在水菱身前，双膝跪在地上，撑手向前，逼近她，鼻中气息喷在她颈部，慢慢向上挪动。水菱吓得僵住，他如同一只小兽，在缓缓嗅着自己的猎物，虔诚而贪婪，下一刻就要朝着她的脖颈而来，拆骨入腹，餍足喟叹。
唇上的柔软触动惊得水菱瞪大眼，她想推开他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轻啜，吮吸。他不怎么懂得亲吻，对面人也未有回应，他叹出舌头，在她唇上舔舔，似猫饮水般，攫取一点点甘甜。
他揽住她，靠在她肩上，撒娇道：“你不喜欢我亲你吗？你不要怕我，你可以多抱抱我。我喜欢你抱着我。”
他扯过她的手准备放在自己头上，她猝不及防上半身往后倒，被他拉了回来。
月华从左侧的窗中投在地上，两洼池水粼粼，昭示着明日会是个好天气，不似今日阴雨连绵。
水菱勉强看清青羽的轮廓，因为他刚刚的举动，心绪更加复杂，已经不足以用恐惧来形容。
青羽抱着她轻放在床上，水菱惶惶抱住胸前，怕他欲行不轨之事。她虽然对长皓很是主动，可是当自己处在这个境地，又是面对一个本就恐惧之人，分外恐慌。
青羽懒洋洋在他身侧躺下，没有做其他事的意思，语气轻柔哄道：“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等阿姐料理了他们就好了。”
“水菱，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也要一直陪着我。”
曾经梦寐以求的话，此时根本听不进，独独料理两字格外刺耳。长皓还在外面，他到底是战神，应当不会有事吧？
青羽抱着她，不带有任何情欲，只在贪恋她的温暖。水菱可以清晰听见两人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门外隐约传来连衡的声音，好像听见了长皓的名字。
“你在想谁？那两个凡人还是那个神？”青羽捋捋她鬓间碎发，“等我杀了他们，你是不是就会只想我？只陪着我？”
水菱惊愕，世人对神或是敬意或是惧意，可在他的口中这不过是杀牛宰羊的小事。
后枝的呼唤传入耳中，青羽毅然起身，叮嘱水菱待在此处。
水菱当然知晓，依据青羽对她的态度，待在此处不论最后谁赢，她都不会有事。她向来惜命，但是此时丝毫没有踌躇，推开门踏进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