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承蒙殿下厚爱,臣女定当如实转达。”柳茵曼客气地笑了笑。
李淮安见柳茵曼自始至终皆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心里暗暗夸赞了一句,偏头看向玉子藤,唤道:“藤表弟?”
玉子藤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看柳茵洛看了这么久,不由感到匪夷所思,心想难道是这几日查案太过耗神所致,面色却如常,唤了一声:“表哥。”
李淮安也不戳破他方才的走神,笑了笑道:“我在外面逗留已久,这便回宫了,案子的事……”说着停了停,摇头道:“罢了,我相信藤表弟知道分寸,就不再过多嘱咐了。”
玉子藤再次认真地道了声谢,目送李淮安在侍卫的陪同下离开。
柳茵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玉子藤,方才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脑海中就浮现起昨日的画像,可到了此刻画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想问一问案子的进展,却碍于还有旁人在场,不便开口。
她不说话,玉子藤不知在想什么,显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另一头,林承恩已经得知卢云景是因为替林承安出头,所以得罪了齐小郎君,因此,尽管他仍对上回卢云景那些无礼的行为心存芥蒂,但总体而言,已经和气了不少。
林承安更是由衷佩服起卢云景,一声声“云景兄”叫得亲切。
只是,他们都还不知卢云景曾暗中向林文姝表明心迹一事。
卢云景也不敢说。
看寒暄得差不多了,柳茵曼提出告辞,打算携柳茵洛和卢云景回府,柳茵洛看了眼远处的树荫,玉子藤不知何时走那去了,正仰头看着一处。
“阿姐,我……我还有些事要办,想晚些回府。”柳茵洛吞吐道。
柳茵曼也向树荫看去一眼,没有阻拦,只是叮嘱她早些回来。
柳茵洛笑着应了一声,看着柳茵曼等人坐上马车离开后,便往玉子藤的方向走去。
玉子藤早早地便在余光中看见她走来,却偏要待她即将走近时才故作随意地转过身,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着她,扬眉一笑,“好巧啊!柳二娘子。”
柳茵洛一心认为他和李淮安只是碰巧出现在这,笑盈盈地上前几步正想开口,却忽然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登时眼神变了。
玉子藤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问:“柳娘子可是因为卢郎君的事前来?”
柳茵洛没回他,而是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拉近与玉子藤的距离,玉子藤愣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柳茵洛已经退回原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玉子藤疑惑道。
柳茵洛紧紧抿着小巧的嘴唇,沉默了须臾,抬起头想要开口,却在不经意间触到玉子藤紧张不安的眼神,莫名地内心一颤,不过很快又整理好情绪,平静道:“不知郎君方才去了何处?”
玉子藤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慌了一瞬。柳茵洛捕捉到这一瞬的迟疑,顿时心下一凉,言语间也不客气了起来:“本想询问一下郎君案子的进展,如今看来,怕不是耽误了郎君的好事,这就告辞!”
“等下!”玉子藤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只在潜意识间认为不能让柳茵洛就这么走了,于是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腕,语言却极为匮乏,“你,你别急……你听我说……”
柳茵洛使劲挣扎了会,挣不开,不由气笑了,“玉子藤!”
玉子藤被柳茵洛喊得思绪稍微清明了些,倏然想起上回感到这般慌乱还是和柳茵洛初见那日,他不小心摔碎了她的玉佩。
他平生少有的两次慌乱时刻,都与柳茵洛相关。
如今更是被她直呼大名……
玉子藤忍着满脑的轰隆作响,放缓了声音,耐心道:“你别急,你不是想知道我刚去了哪吗?我都告诉你。”
柳茵洛知道挣扎不开也不再费力气,闻言侧头看向玉子藤,微微扬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紧了衣料。
玉子藤抓着柳茵洛手腕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娑着,缓缓道:“我刚才在平康坊,醉花楼。”
柳茵洛虽然从未去过花楼,却也知道长安城最大的花楼正是玉子藤口中的醉花楼。猜想得到了证实,她只觉得心里千滋百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玉子藤去哪是他的自由,自己凭什么多加干涉?
思绪飘来飘去,柳茵洛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告辞,正想开口,手上忽然多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玉子藤小心瞅着她的神色,飞快解释道:“我上醉花楼是去办事的,昨日刘忠不是说他手上有证据嘛,昨夜我又去会了会他,从他那得知证据被他藏在醉花楼,所以今日才会有醉花楼这一行。”
柳茵洛呆了呆,这才发现玉子藤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腕,而她的一只手正拿着一个方形的由蓝布包裹着的东西,布上还有淡淡的余温,想必是方才一直被玉子藤揣在怀里。
玉子藤以为她不信,当场就要揭开包裹。柳茵洛急忙制止了,顺带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既然是证据,你就这么把它拆开,岂非引得有心人注意?”
自打玉子藤解释完,柳茵洛就明白是她误会了,一直没说话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不久前的行径,她还记得,她气急那会直呼了玉子藤的名字。
古往今来,直呼同辈姓名都是非常无礼的举动,无异于当面辱骂他人,阿娘若是知道她如此做,恐怕非得好好训斥她一番不可。
柳茵洛自认在阿娘的教导下,平日里的礼仪规矩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不成想遇见玉子藤后接连两次失礼,而且失礼的对象都是玉子藤,就好像她一碰上玉子藤,从小熟记于心的礼仪规矩都被抛之脑后一般……
“那我们找个地方再说?”玉子藤听柳茵洛这么说,感觉她是相信了,可心底又不能完全确定,只好半试探半商量地问。
柳茵洛点头。
不巧的是这附近难以找到适合谈话的场所,玉子藤看了眼不远处醉花楼的匾额,又看了眼柳茵洛喜怒难辨的神色,心一横,问:“你介意随我去醉花楼吗?我给你找套男装。”说罢迎着柳茵洛古怪的神色,有理有据道:“这东西我是在醉花楼后院找到的,那里人迹罕至,适合谈话。”
柳茵洛并不忌讳去花楼,听他分析完便同意了。
不一会,醉花楼的老鸨便看到先前那位锦衣华服的郎君去而复返。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任你哪般冷淡,最终不还是找回来了。
可不等她热情地迎上去就看到郎君身旁还走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小郎君,老鸨经营花楼多年,早已练成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那分明是位小娘子,再看向玉子藤时发现玉子藤的身体隐隐偏向小娘子一侧,当下恍然。
只是这带着心上人来逛花楼,老鸨还是头一次见,想不明白也只当是富贵人家的乐趣。
玉子藤全然不知老鸨已经给他和柳茵洛的关系定了性,一路从醉花楼门口走来,他的鼻间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甜腻的香味,未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娘子时不时往他和柳茵洛身前凑,他只好刻意板着一张脸,浑身上下皆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柳茵洛看着倒是比他和气许多,只可惜玉子藤以一副护卫的姿态走在她身侧,花楼里的娘子们因而顾忌着不敢上前。
玉子藤好不容易走到老鸨面前,同先前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淡声吩咐道:“我们自行逛逛,无事莫要上前。”
老鸨自看到柳茵洛便歇了继续给玉子藤介绍楼里娘子的心思,见此立刻接过银锭,满面笑容地应了。
玉子藤随意点了点头,带着柳茵洛在楼里四处逛起来。
柳茵洛悄悄瞥了眼玉子藤自打进楼就变得冷冰冰的神色,起初她还有些不解,此刻看到花楼里的娘子碍于玉子藤的冷漠不敢上前的模样,内心忽然感到说不出的熨帖。
眼看逛了有一会,老鸨也已经去招待新的客人,玉子藤突然隔着衣袖拉住柳茵洛的手腕,低声道:“随我来。”
柳茵洛任他拉着,七拐八拐地来到后院一口井旁边。玉子藤放开她的手,看了眼那口井,对她说:“昨夜刘忠告诉我,他把证据分别藏在了三处,其中一处就在醉花楼后院的枯井里。”
“另两处分别是长安东市的一处废宅和城郊的一间破庙。”玉子藤神色微顿,“醉花楼是最近的。”
柳茵洛语气不明道:“你不用解释得这么细,方才是我误会你了。”说罢伸出一只手,稍微抬了抬下巴。
玉子藤会意,再度把证据递到柳茵洛手上。柳茵洛揭开蓝布,打开蓝布包裹下的小小的木盒,看到了里面的一沓纸张。她一张张看过去,神色渐渐变得震惊。
大多是记事,其内容很隐晦,只大致可以推出下笔者在记录某两个人的会面,二人仿佛在商讨这起案子,意见并不统一,且间或含有威胁之言,其中一人似乎还有把柄在另一人手里;接着是一张清单,清单上的物品基本上都是她和玉子藤曾在密室看到的那些。
此外还有一张房契,柳茵洛仔细看了看,是那间包含密室的别院的房契。房契下面是一张善堂修建时的布局图,上面清楚地画出善堂有条密道,密道不远处有间密室,因此这二者本就是配套使用的。柳茵洛这才想起当初在别院外被她遗漏的想法是什么,她和玉子藤当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密室同样离柳府后门很近。
可最令她震惊的还属压在最底下的一张图,那是一个红色的莲花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