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冰释前嫌
荣升这才发现，自己在陈小榕面前，就像是皇帝的新装。
陈小榕不再给荣升颜面，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荣升的过往历史和阴暗面，如实道出。
荣升听了陈小榕的话，惭愧地低着头，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皇帝新衣，而是一个出尽了洋相的小丑。
荣升不自觉地眼泪直流。也许是委屈，也许是误解，也许是曲解？心里百味杂陈。
不过，荣升现在已经知道，陈小榕在荣升的对面楼住了半年左右，就隐约知道荣升住在她的对面楼里。她为此叫陈小武暗中调查。
结果就像她意料的那样。
陈小榕说：“当时我弟弟想打你一顿，但被我阻止了。我觉得，你这小孩也挺可怜的，因为爱好被排挤，我还想帮助你呢，其实心里也想和你交朋友。”
但是，陈小榕说她这辈子就恨做事鬼鬼祟祟的人。
陈小榕见荣升一脸窘迫，笑了，安慰荣升道：
“我今天既然冒着连朋友、合作伙伴都做不成的风险和你说起这件事，那我也再次实话实说吧，你当时那么大个人了，每天晚上站在厨房里吃泡面，我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呢？”
陈小榕又说：“就算用鼻子也能闻到泡面味道呀。”
荣升脸红了，他觉得自己当年所谓的伪装以及步步为营，在陈小榕面前，只是个笑话。
陈小榕说，她不但发现荣升每天晚上观察她，而且也觉察到，荣升心事重重。陈小榕告诉荣升，她让陈小武跟踪荣升的那几个晚上，陈小武就站在对面楼下的黑暗中，观察荣升的窗户方向的一举一动。
还有那么几次，在荣升放了晚自习之后，陈小武尾随荣升到他租住的屋子门口，像个特工一般，一直蹲到了午夜时分。
陈小武总结说，方荣升是个龌龊的人。
陈小榕说，他其实是个可怜的人，和你一样。
陈小武说我才不和他一样。
陈小榕说，你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有一次，姐弟俩在高家米粉店吃米粉，见到荣升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店门口经过，陈小武和陈小榕说：“姐，也许他只是喜欢在黑暗中吃东西吧，他很像一只老鼠。”
陈小榕也只能如此解释对面楼的小孩为何喜欢身在黑暗中。
现在，陈小榕和荣升说：“有些人身在黑暗中，却心怀光明。我想，你是这样的人吧。”
荣升连忙摇头，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
但他又如何解释自己在那些年的行为呢？
哦，说自己就是一只喜欢在黑暗中偷偷吃东西的老鼠吗？
现在，荣升突然发现，他这个穿着皇帝新装的人，一个被人看透一切的小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和陈小榕承认，他在黑暗中就是为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偷窥。他后来对这种行为上瘾了。只要有一天他看不到陈小榕的客厅亮起了灯，他就会紧张害怕、焦躁不安，进而失眠。
陈小榕说：“你真是个怪小孩啊。”
荣升很坦然地说道：“姐，如果我说，我当时是一腔情愿地去爱你，和小武一样想保护你，你会笑话我吗？”
陈小榕感谢荣升多年之后的坦诚。
陈小榕问荣升，如果不是她逼问他，他是不是会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
荣升点头承认，确实是这样，当时的他有多阴暗，现在就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多幼稚，有多对不起陈小榕。
陈小榕又告诉荣升，当她也习惯荣升在黑暗中的存在，她其实对他也有了很强的心理依赖。
她知道他在黑暗中，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暗中监视，以致到最后把这种非正常的关系，当成了理所当然。
陈小榕和方荣升，无意间变成了一种特别的彼此依存的关系。
陈小榕说：“就像邻居一般给我安全感。”
多年之后，陈小榕和荣升说，她其实也能感受到荣升在保护自己。有时候她在客厅里阅读，抬头就能看到黑暗中的荣升吃着泡面，或者发呆，或者什么都不干，她会很心安。
陈小榕说：“如果我出事，比如那个年代常发生的入室抢劫，我大喊一声，你一定会给我报警的吧。”
荣升说：“当然！”
陈小榕问荣升，既然他们是彼此熟悉的陌生人，隔空的没见过面的朋友，那么，他对林正平这个人怎么看待？
荣升问：“林正平是谁？”
陈小榕说就是那个闯入她家的长头发的男朋友。
荣升说：“哦，他叫林正平啊。”
荣升如实相告，他早已经猜测到对方是陈小榕的男朋友，而且还是个搞文艺的。但他其实对他们俩的关系，一点都不了解。荣升和陈小榕解释说，他最后一次见林正平出现，是在陈小武出事故后的秋天。
陈小榕说：“对，他知道我弟弟出事之后，从北京回来了。”
陈小榕告诉荣升，林正平那次回来，除了回来帮她处理陈小武的身后事，另外，就是帮助她解决工作上的事。
陈小榕家庭发生变故，要从学校里辞职，但校方以签过合同为由不批准，林正平最后还是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才帮陈小榕摆平了这件事。
“后来你和他北漂了吗？”荣升问陈小榕道。
“我和他分手了。”陈小榕笑着说。
荣升表示，他们分手很可惜，其实他们可以在一起，应该能建立起幸福的家庭。
陈小榕说：“成年人的爱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理所当然。”
陈小榕说完这话，才意识到，眼前的方荣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在黑暗中吃泡面一边偷窥她的少年了。荣升也是一个有过许多经历的成年人，她又补充道：“哦，我忘了，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你也经历过生活的艰难困苦，你应该也知道，爱情不能当饭吃。”
陈小榕和荣升简略地说起了林正平北漂这些年所取得的成绩。他从写小说改行当了编剧。他为了讨生活，一直违心地写抗战神剧剧本。前三年，他还跨界当了导演，导过好几部大家都没听说过的网络大电影。
陈小榕说，凭着林正平家在本地的人脉和背景，他如果留在当地发展，会成就另一番事业。但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往外跑，不管不顾地往外跑，仿佛留在家乡会让他憋屈，甚至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林正平就是这样的不顾一切离乡的人。
“只要他高兴就好。事实也证明，他开心了，这个世界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陈小榕说。
对于这样的人，陈小榕深深地知道，自己就算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她只一个普通的女人，拴不住一个总想远走高飞的人。
陈小榕说：“就不谈他了，他现在活得一点都不好，影视业寒冬，他这种小编剧，小导演，连口饭都混不上了。”
这个下午，荣升和陈小榕冰释前嫌，让他整个人都释然了，身体变得轻松飘然起来。
荣升想，人们常说的“如释重负”也不过如此吧。
陈小榕和荣升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荣升说自己一定会有问必答，毫无保留。
陈小榕盯着荣升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偷看过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