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
世家关系旁根错节，可归到底也无非是以那四大世家为首。一是苏氏，二是宋氏，三为唐氏，四为叶氏。
苏氏与叶氏走文官的道，唐氏与宋氏走武道，世家间互相扶持，巩固势力。当然也有出意外的时候，叶府嫡子叶桐行偏偏领了个武官的差事，叶家好说歹说，硬是劝不动，便将目光移至次子叶桐文身上，盼着能够继承家中衣钵。
四大世家保持中立，便分出支持大皇子一派的方御史与远在边境的秦将军为头，另一派则是支持三皇子萧锦瑟的官员。
按理来说，支持大皇子的人居多。可偏偏三皇子深得圣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方家是大皇子的人，四大世家保持中立多年，自是不会当面出手干预。
苏听雨很明显也知道，自己的价值还未到父亲要为了她与大皇子撕破脸皮的程度。但至少，他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这事打的也是苏家的脸。
苏听雨拿起布巾仔细地擦拭埋酒时手心沾上的些许泥土，白婉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受欺负，但这话半真半假，许是愧疚，许是安抚，总之，这些话，她在幼童时期便听过无数次，哪一次他们能做到？
好吧，是有一次，苏听雨将布巾整齐地叠放好。她坐到梳妆镜前，拿起瓶罐开始涂抹，原先红彤彤的小脸霎时间变得苍白无力。
“姑娘”，檀香抱着一堆信封进屋子，放在梳妆镜前，她抬了抬酸痛的手臂，道，“这是今日的请柬。”
苏听雨大概翻了翻，拿起一封请柬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林夫人的诗酒宴，林夫人？不认识，这个推了。乔迁宴？这个也推了。”
翻了几下，苏听雨只觉得头都要大了，“推了推了都推了!”
“就说你家姑娘我身子不适，虚弱地卧榻不起，走都走不动了”，苏听雨打了个哈欠道。
檀香点了点头，目光无意扫到镜前的瓶罐，叹了口气，拿起往苏听雨脸上轻轻拍去，“姑娘您这画的也太不走心了，奴婢帮您修仔细些。”
“还是檀香好呜呜呜呜呜”，苏听雨见人靠近，自然地将脑袋埋进檀香的怀里，颇有些撒娇意思，又如寻常女儿家般嬉闹。
檀香有一瞬的恍然，仿佛还是在白府时，她笑着为苏听雨上妆，“今日还未曾给夫人请安，姑娘可得抓紧些，夫人今日受邀参加宴会呢。”
“哪次宴会？”
檀香努了努嘴，“最上面那封。”
苏听雨拿起那封请柬，默了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桌面，没多犹豫，她道，“妆上的好看些，我们去会一会那方夫人。”
方夫人？檀香立即反应过来，她轻声应是，加快了手头的动作。
白婉掀起车帘，正欲进去，看到马车上的姑娘时却是愣了一下，“潇潇？”
苏听雨浅浅勾唇笑，温和道，“母亲”，不亲近却也挑不出错来。
“今日怎么想起参加宴会来了？”白婉到苏听雨一旁坐下，笑问，“你平日里不是最烦这些了么？”
“这次宴会是皇后举办，总归是不能落下面子的。”
白婉没想过她会这么答，欣慰，“潇潇长大了，竟还会考虑到家里的面子”，白婉伸手想握住苏听雨的手，待快要触碰到时，却又犹豫下来。
苏听雨没说什么，神色如常。
就在她以为白婉已经将手收回去时，她感受到手被人拿起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握住，苏听雨睫毛微微颤抖，很异样的感觉。
她侧头看向窗外，两人都没有说话，不想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车就这么行驶着，终于不久后皇宫到了。
春五月，绿意盎然。
皇宫，皇后秦氏举办赏花宴，邀请众夫人小姐赴宴。
进入宴席，苏听雨跟着白婉落座。
苏家，唐家然后是叶家，苏听雨默默数着位置，这宴会的座位都是严格按照官职大小排列，虽不过赏花宴，但这里头玄机可多着呢。
如王大人的职位虽比楚大人高，可他的夫人却坐在后，不为别的王大人是三皇子一派的，而这次宴会是皇后举行，自然被打压。
大皇子萧锦江与二皇子萧锦连为皇后所出，三皇子萧锦瑟为贵妃所出。
“苏夫人近来可安好？”一夫人走过来问道，“近日春阁颜又出了新的胭脂，我用着还不错，你拿几瓶回去试。”
“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婉与那人谈起来，看着相谈甚欢。
没人注意的角落，苏听雨压低声音，问“消息传到了？”
“嗯，我买通了贵妃园中的洒扫丫鬟，必能传到贵妃耳中。”一早便消失的青岚不知何时到苏听雨身后，与檀香一同站在身后。
没等再说，一声“皇后到”响彻大殿。
皇后秦氏踏入殿中，芊芊素手，袅袅婷婷，柳柳细腰本是个极温婉的美人，可眼角偏偏上挑，又穿着明红色的衣裳便多了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家宴，各夫人小姐不必拘束，平身吧。”秦时笑道。
“是。”
秦时落座后，众人这才注意到，身后跟着个姑娘。
这姑娘眉眼与秦时有几分相似，穿的简单，反而让人心生好感，她静静地跟着秦时，头从未低下。
“这是？”唐夫人好奇地问。
皇后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侄女秦月汐，到金陵游玩望各位夫人多多照顾，来月汐见过各位夫人。”
“各位夫人安。”秦月汐行礼，动作有些生疏。
各夫人神色各异，秦将军不是在边境么？怎么突然把女儿送来，游玩这说辞倒也有些勉强。
白婉神情依旧，仿佛意料之中。
“月汐，落座吧。”皇后秦时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个强大的母族。秦时的兄长秦还与宋南萧并列大夏两大名将，驻守边疆。
此次传信于秦时，让她安置还秦月汐。秦时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而秦还也只是说汐儿未曾见过都城的繁华，让她来见识见识。
秦月汐年芳十七，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看来兄长是想把女儿留在金陵了。
正思索着，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姐姐的侄女那我可是要瞧瞧。”
“贵妃到。”
平日里贵妃与皇后不对付，甚至极少出现在同一处，今日真是热闹的很。不仅皇后的侄女来了连贵妃都被惊动，看来有好戏看了。
白婉行礼后，轻抿一口茶，将另一杯茶放到苏听雨前，“太急了可不好。”她的动作优雅自到极致，一言一行像是刻意练过，让人赏心悦目。
白婉对女儿算不上了解，但对她的母亲，也就是苏听雨的祖母。母亲一手带大的，苏听雨又能不同到哪去？
苏听雨拿起茶杯，随着白婉一同将茶杯捧起，雾气腾腾，茶香四溢，是杯好茶。
皇后神色一愣，随及恢复如常，挂上笑，“我们汐儿也是好福气，竟能惊动妹妹，汐儿谢谢贵妃专程来看你。”皇后加重了专程这二字。
这是说暗戳戳的提醒众人，贵妃自降身份连个皇后的侄女来，都要眼巴巴的凑上来看呢。
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冷笑，“倒也不是专程来看汐儿的，这不汐儿也倒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刚好我这儿正有一户好人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姐姐。”
秦月汐拳头紧了紧。
皇后一怔，贵妃能安什么好心？会帮她？
“御史夫人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住了目光。
“皇后，贵妃。”胡珮飞行礼道，她似乎有些紧张，额头微微渗出薄汗。
“姐姐我说的就是御史府中的大公子了，他正是婚配的年纪，家世清白，虽年纪比汐儿大了些，但也无妨，好在会疼惜人。”贵妃笑盈盈，眼中却满是不屑。要不是为了对付皇后，她才懒得同这种人打交道。
此话一出，宴中死寂。谁人不知，这几日御史府的丑事，这贵妃当面给皇后难堪，看来难收场了。
胡珮飞惶恐，贵妃只说带他来赴宴，给耀儿介绍个好亲生，没说……没说是关于皇后的！
“皇后……臣妇，臣妇。”胡珮飞紧张地结巴。
“姐姐你看，胡夫人也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吧事情定下。”
“你敢！”皇后震怒。
“哎呦我不是就开个玩笑，不行就算了。”贵妃也没想过真和皇后硬碰硬。
皇后冷笑，手指轻轻一挥，“今日宴会便散了吧，本宫累了。”
“今日之事就是个玩笑，要是让我听到从谁的嘴里传出去……”皇后盯着贵妃。
“那自然是不会的，要是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不用姐姐出手，妹妹第一个不同意。”见好就收，再下去，就得不偿失了。
秦月汐来金陵也有两天了，多多少少听过御史府中的事。一听是里头的人，她反而放下心，皇后是不会同意让她嫁的。就算皇后同意，秦家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悻悻而归，胡珮飞正要离开。
两个老妇挡住了她的去路，“胡夫人，皇后有请。”
胡珮飞求助地看向带她来的贵妃。
不曾想对面那人捂着帕子离开，像是极为嫌弃，一个眼神都不曾给。
既然目的达到了，弃子而已，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