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
仇无渡扫了一眼斗兽场，觉得没劲，又将目光投向被领来的顾清疏身上。
好玩的来了。
看着这张脸，他就能想象到那个白发仙人的模样，若是那仙人能够匍匐在他脚下，虔诚地跪拜他，那感觉……
他不能拿江别鹤怎么样，也伤不了江别鹤一分一毫，但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轻轻松松的。
守卫走上高台，向仇无渡汇报了大牢中发生的事情，尽管她站在低处仰望着他，但还是能看清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表情，不太在意，又颇有玩味。
顾清疏不知道仇无渡为什么要抓她，或许是和抓其他仙门人一样的理由，但仇无渡对她的态度又好像不一样。
包括对花行玉的态度。
他们两个就像是被豢养的兽，为了某一刻而做准备，但又不精饲，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一点，和那些籍籍无名的仙门人不一样。
若说她和花行玉有什么共通点，无非就是天资卓绝，生来就有成仙之命途。
再有机会成仙，也不一定能成功，毕竟古往今来，真仙也就只有那几位。
身负仙资的人不少，但能得道成仙的人万中无一。
仇无渡听着守卫的汇报，突然来了兴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觉得有趣极了。
他大手一挥，示意高台下的守卫将她带上来。
这时她才发现，这高台其实并不高，走不了几步，可她却觉得好漫长，每一步都太过沉重，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护她，她只能靠自己。
花行玉？他自身难保。
红芷？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条路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顾清疏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没有多余的情绪，过了那么久，她还是冷静下来了。
仇无渡站起身来，黑袍被阳光照耀着，金线闪着华贵的光，高大的身影如同山一般，带着让人心悸的威压，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可她一点都不怕，也没有什么感触，只是抬眼盯着仇无渡，黑亮的眸子转也不转，如同幽幽的深潭，本该是清澈的，却让人猜不透心事。
照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好拿捏猜测的，可仇无渡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一点畏惧和退缩，反倒是有一股劲，倔强无比。
这模样倒是与那位仙人不一样，九天之上的仙客是那样如天上月，让人只得仰望，触不及分毫，而眼前的少女，如同这斗兽场中的困兽，被他抓在手中，掌控着生死。
再倔又怎样，还不是逃不出这玉罗城。
他伸出手掐着她的脸，却感觉手中的人在闪躲，那眼神还中有淡淡的嫌恶。
这是江别鹤不会有的表情。
顾清疏感受着那手掐着自己的脸颊，心中烦躁之气愈来愈盛，若非手上的镣铐，她定甩个巴掌出去。
可仇无渡仿佛没感受到她的反抗，一寸一寸地看着她的脸，想看出个花来。
良久，他才松开手。
“这么会整事，就送下去吧，今日的战局一定很有意思。”
身边的守卫立马拿出一把钥匙向她走来，没走几步却被仇无渡叫停了。
“不用了，她就算没有灵力没有手，也能撑上几个回合。”仇无渡一摆手，又坐回了高位，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她，短短几句就定了她的生死。
赤手空拳，没有灵力，双手受缚，无论是哪一点，她都无法打得过那些妖兽。
斗兽场内的仙门弟子都是被解了镣铐的，现在都被打成了那副模样，那她又有什么能力从这个斗兽场中活着走出来。
仇无渡就是想玩她。
玩死她。
斗兽场内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分不清哪些是人的哪些是妖的，混在一起闻着好不舒服，可顾清疏觉得更不舒服的，是里面的场景。
五只妖兽像丢球一样丢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仙门弟子，那人看着像是已经断气了。
她方才来时还看到这个人不断爬起来，可现在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气一样，像是一个碎掉的布娃娃，沦为妖兽的玩物。
她以为自己看到这一幕不会再有什么触动，可真当她看见时，却还是忍不住心惊，一股酸意漫上心头，多得是怜悯。
怜悯……真不该啊……
明明下一个就是她，她居然生出这样可笑的怜悯。
新鲜的气息引起了妖兽的关注，它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看向那个瘦弱的少女。
水色的道袍被血染得暗沉，雪白的罩衫也失了几分仙气，她立于风中，伴随着周遭恶心的气味，对妖兽来说，那一身鲜血就是最美味的甘露。
恍然间，她瞥到高台上的一抹红影，从下向上，恰好能看到红芷伞下的美艳的脸。
红芷撑着伞站在仇无渡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也很好奇，她能不能凭蛮力战胜那五只妖兽。
她对上了红芷的目光，却读懂了红芷的另一层意思。
若她能活着走出这个斗兽场，红芷就不会是敌人了。
红芷莞尔一笑，伞身向她的方向倾了一些。
这把伞要是能遮到她那便再好不过。
五只妖兽每一步都走得让人心颤，她能感受到脚下的沙砾在震动着，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是应声罗刹。
这种妖她在书中看到过，只要不回应就行，但纯凭蛮力还是有些悬。
更何况此地还散发着淡淡的涣石的味道，估计是用来诱发妖兽兽性的，让它们的战力更上一层楼。
但这种东西也会影响她，闻着头晕。
好在她在上清天宫时也没有少练，失了灵力也能勉强应对这些妖物，就是会有些累。
顾清疏手指摩挲着镣铐，看着不断凑近的妖兽，清亮的眼眸也沉了下去。
鲜血洒满斗兽场，一时不知道谁是兽，有些人比兽还要恐怖。
高台上的掌权者看着少女靠着手中镣铐绞断了妖兽的一条手臂，也来了兴致，单手支着头兴致满满地看着。
红芷也觉得带劲，将伞靠在肩上倚着仇无渡的宝座，欣赏着斗兽场内的战局。
看来赌对了呢，她果然有意思。
“呀，头掉了呢，好可惜啊。”红芷突然一叫，引得仇无渡侧目相看。
“一只妖兽罢了，有什么可惜的。”他看着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也多了几分耐心。
对于红芷，他确实挺喜欢的，但更重要的是红芷身后的那个人，万万不能得罪。
“也是，她没事就好。”红芷转着手中的红伞，倒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
“那么喜欢她？”仇无渡看向斗兽场内反杀妖兽的少女，问道。
红芷点头，“是啊，好久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人了。怎么？你要把她送给我？”
“她不行。”
此话一出，红芷都蔫了，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小姑娘一样。
仇无渡以为红芷对顾清疏是一时兴起，如同从前送去的奴隶一样，只是当作玩物，玩腻了就杀了。
说实话红芷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天真可爱，骨子里带着魔族的嗜血残杀，让人心中害怕，这个姑娘总是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最骇人的话。
这一点，倒不像那位浮渊的大人，有的时候真怀疑红芷是不是那位大人带大的。
但这样的人，对待所有事物都不放在心上，这是仇无渡第一次听红芷说很喜欢一个人，可红芷的喜欢……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况且这个人，他自己要留着慢慢玩。
不过看样子，也怪不得红芷喜欢她，他也觉得有点意思了。
一个人，双手被束缚，灵力无法使用，却能绞杀了一头比两个她还大的妖兽。
确实是有些实力。
这下他更加怀疑她与江别鹤之间的关系了。
仇无渡指尖微动，斗兽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其中剩下的四只妖兽嘶吼着，好像又恢复了体力，怒嚎着冲向那一抹瘦弱的身影。
原本不算整洁的衣衫此刻已经看不出原色，被血染得通红，散发着一股腥味，闻得人眉心一皱。
脚下是妖兽的尸体，妖兽被她用镣铐绞掉了头，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有劲，但能自保就行。
顾清疏抬手砸向面前妖兽的眼睛，玄铁锁链砸中眼眶，飙出一片血色，她趁妖兽吃痛后退时，俯身拔出脚下尸体头上的角，勉强当作武器了。
红芷看着这一幕，纤长的手指抚上唇，双眼含笑，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上前，想看仔细些。
好大的力气……
居然能直接拔出来诶！
哇！插爆了眼睛！头！脖颈！
好刺激啊啊啊啊！
红芷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好玩，没想到居然这样有意思！真的是小瞧她了呢。
看上去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到，还以为只是看着凶了点，都是装的，没想到是真的凶啊。
仇无渡看着红芷这幅模样，自然猜透了这丫头的心思。
红芷喜欢刺激的东西，喜欢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而这个上清天宫的丫头刚巧做到了。
不过也是可惜，不能给红芷玩了。
他支着头微眯着双眼欣赏着斗兽场内的场景，扬起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