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
玉罗城主要操控妖物,抓捕仙门人,他想做什么!
这二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他们不知道。
“拿着吧,说不定之后有用呢。”她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这么对花行玉说。
“现在咱俩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花行玉不来那些虚的,直截了当的说。
顾清疏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和他打交道没那么头疼,相处起来也还算轻松。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太像了。
无论是他们的思维还是那股子傲气,都出奇的像。
“涣石可以使妖物兽性大发,关键时刻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制造些混乱。”
花行玉看着这小小一包涣石,没忍住笑,“这么点东西够吗?”
“这里确实是只有一点,但玉罗城可不止这么几块涣石。”
这时他会心一笑,懂了她的意思。
她想闹一出大的。
尽管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方法能催动所有的涣石发挥作用,但他隐隐觉得,她能做到。
这个人会不会真是他的小福星呢?
“那在此之前,你可别死了。”他打趣道,但不掩关切之意。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
真会说话。
同龄人之间的共同语言本来就很多,更何况是顾清疏和花行玉这两个武痴。
本来互相爱搭不理的两人,现在也开始谈天说地的。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不断与身边之人交流才能维持正常的心态。
花行玉并未因为她方才杀人的举动而疏远她,虽说她确实太过冷静,冷静得有些吓人,但他并不觉得她做错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一味忍耐,逆来顺受的话,就真的算是个死人了。
外面的守卫好像并未发觉此处的事,良久也没见人来查探,那牢门还是大打开,透着并不自由的风,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打开又怎样,还不是不能出去。
他给她讲凛州,讲浮渊,讲玉罗,讲这人间。
在这一方小小天地,身边是凉透了的尸体,可他们却得到了片刻安宁。
可真的只有片刻。
过了没多久,仇无渡好像想起了他们,派了人将他们带走了。
来的手下看到大打开的牢门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还以为他们逃了,可一进门便看到他们坐在地上有说有笑的,脚边是身着守卫服饰的尸体。
说他们乖吧,他们杀了人,说他们不乖吧,他们又没有跑。
她和花行玉被分开押送,仇无渡好像是故意的,这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仙门弟子的尸体,死状吓人,好像血液被抽干了一样,只余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让人看着有些不适。
若换作从前,她定然会心疼不已,心疼这些无辜枉死的生灵。
可现在她竟有些无法共情,看着这些尸骨却无半分触动,如同看草木石堆一般,只是扫了一眼便再没有其他感触了。
从前的她心软,得不到什么好报,或许她决绝一些,才会过得更好。
她心疼别人,那谁来心疼她呢。
“新来的?”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守卫对着一名红衣少女躬身,尊敬至极,“是的。”
那少女一袭红衣醒目,夺走了她全部的目光,让她移不开眼。
张扬得如红日,那是她对这少女的第一印象。
“红芷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守卫恭敬地垂下头,不敢看红芷的脸。
红芷没有理他,只是越过他看向了她,细细打量着。
目光对撞的那一刻,红芷突然笑了。
“这个不错,若是没死的话就留给我吧。”
她看着红芷,这个如烈阳一般的少女,竟有些猜不透了。
“这……恐怕不行,她是城主特意交代的,红芷姑娘可以去选选其他灵皿。”守卫为难地说。
红芷轻蔑一笑,满不在乎,“我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话毕,她抱着红伞一步一步走近,但顾清疏看着她的脸,却不觉得排斥。
“不说话……不说话的才好玩。”她凑上来,差点鼻尖相碰,吓得顾清疏向后一缩。
“我不是哑巴。”顾清疏看着面前放大的脸,默默说了一句。
鬼知道这红芷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更好玩了。”
“……”服了。
说实话,红芷凑近了些才发现眼前这个奴隶的下半张脸与她有些相像。
其实就是下巴很像,若是拿红伞挡住上半张脸,再将这奴隶的嘴涂红些,只露出嘴和下巴,旁人怕是会分不清了。
“凶巴巴的,好玩。”
“???”
这个红芷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顾清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红芷疑惑的表情,一步上前,凑到她面前,盯着她漆黑的眼睛。
“你也很好玩。”
红芷眨巴着眼睛,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她回过神,抱着红伞,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清疏。
顾清疏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红芷是你的名字吗。”
她摇头。
并不是。
她才不叫什么红芷呢。
“那等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时,我再告诉你。”顾清疏手指触着冰冷的锁链,眼中寒意渐化。
红芷闻言,捂着嘴大笑着,惊得身后的守卫一颤。
天娘啊,这祖宗最是喜怒无常,鬼知道她笑成这样是要发什么疯。
她年纪虽小,但修为却不容小觑,手段也残忍至极,不知多少人丧命于那柄红伞之下。
也有人说,这伞原本是白色的,因着红芷杀的人太多,血溅白伞,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整个玉罗城,就连城主都管不住这个小祖宗,分明是浮渊派来的人,是外人,却格外受城主器重。
但听说仇无渡器重红芷,是因为惧怕她身后的那位。
可那浮渊的右护法位居左护法之下,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好对付,他也不敢相信这传言。
若仇无渡怕右护法,那真的是天大的笑话了。
红芷抵着伞大笑着,白嫩的脸颊蹭着红伞,显得明艳动人,“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是不怕死吗?”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抚上顾清疏的脖颈。
不同于顾清疏冰凉的手,她的手是那样温热,一寸一寸触着不断跳动的血管,轻轻的,手指上的茧触得顾清疏一痒。
顾清疏看着红芷的笑容,没有一丝畏惧,只是这样静默地看着她。
她看着眼前的奴隶什么反应都没有,嘴角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收回了手。
“你们仙门人若是都像你这样大胆就好了。”
顾清疏如今不知道红芷是敌是友,但看红芷方才的动作,应当是不会动她了。
“你最好命硬些,别让仇无渡玩死了,你死了我可是会心疼的。”红芷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说着这样不清不楚的话,却格外让人心安。
她看着那抱伞远去的红色身影,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些。
红芷……
花行玉其实没有同她说过这个人,她也是第一次与红芷打交道,还是有些怕的。
谁不怕死呢。
这样喜怒不定的人,最怕说出什么惹怒了,但相对于某些人,红芷还算是好相与的。
至少红芷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做着伤人心的事。
现在的她,喜欢与这种心思写在脸上的人打交道,不会很累。
“你还算是运气好的,红芷姑娘方才居然没杀了你。”守卫见红芷彻底消失在视线,也算是松了口气,居然破天荒地同她说话了。
“她经常杀人吗。”
“她心情好就杀几个助兴,心情不好就杀几个泄愤。”守卫抱怨似地回道,然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这种话不能多说,若是被红芷知道了,他怕是要完了。
只是方才红芷手都碰着她脖子了,居然没有顺手给她拧断,也真是前所未见啊。
顾清疏默默听着守卫的话,没什么感触。
从前她在上清天宫,没有遇见过红芷这种人,她本以为会对这样滥杀无辜的人深恶痛绝,但她今日一见,却觉得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纵着自己的性子,不会苦了自己。
走了许久才走出这大牢,也终是没有再见那些干尸,鼻尖也没有那股腐臭味。
可外面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空气中弥漫着涣石的异香,闻着淡淡的,但仍让她有些不舒服,脑袋有些昏沉。
手上镣铐沉重,可她现在却也渐渐适应了这东西,只是一直拘着确实有些心烦。
她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再看清时,便看见了眼前的斗兽场。
是最真实的斗兽场。
妖物,人,魔在此搏斗,血溅上围栏石柱,留下一片斑驳,她看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影,一次又一次倒下,又爬起来,然后又倒下……
有些残忍。
那黑袍男子倚坐高台,黑金长靴被日光照耀,金线如此夺目。
他是尊贵了,坐在那属于城主的宝座上,看着斗兽场内的惨状,分明是血腥之事,他却像是没什么兴致一样,不施舍一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