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凌信死活拦住北寰言让他把话说清楚,他一脸坏笑:“你不会,对小芷……”
北寰言望着他:“你别浑说,坏了姑娘家的清誉。”
凌信笑眯眯道:“我先说,我不反对!”
“无聊。”北寰言翻身上马。
“你干什么去?”凌信问。
北寰言道:“给某人,凑银子去。”
流云流风卫昭跟上也从马厩里牵了马。
北寰言道:“流云留下,把你们三人的床铺铺好,带来的东西都规制好,流风卫昭跟我出门去。”
流云退下来,欠身应下。
北寰言甩鞭,策马小跑而出。
多了三个亲卫是好。凌信终于有时间干自己的事了。
凌信留在府里帮着流云收拾细软,写要买的东西跟药材。
北寰言骑马,一路向许都安王府去。
当年安王离开许都,把许都的安王府交到侧妃赵惠手上,让她继续打理在许都的铺子、庄子。
虽然没有明说这些东西赵惠可以随意支用,但安王与安王妃根本不回许都,许都安王府一切事物基本都有侧妃做主。
凌家兄妹都来了许都,住在临府,给他们在府上建一个药庐势在必行。
北寰言想着月姨对母亲是救命之恩,给凌家兄妹建药庐这事理应由安王府来办。
这么想着,便驱马到了许都安王府。
赵侧妃的手段与能力,北寰言略有耳闻。
他还没下马,流风便先一步下马,上前扣门。
门房开门,看见外面马上坐着一个碧衣俊雅的少年,不由一愣,低声问道:“不知来者是……”
流风道:“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门房似乎没听明白。
北寰言从马上下来,撩起衣袍上了石阶,站定门口,轻声道:“劳烦门房去通报赵侧妃,我名唤北寰言,你只跟她说我的名字即可。”
门房还是没听明白,只能连连点头,进去通报。
片刻功夫,府门大开。
里面站着一个年长的婢女,看见北寰言恭恭敬敬地半蹲行礼:“金铃见过大公子。大公子请随我来,赵侧妃已经在花厅等着大公子了。”
北寰言盯着这婢女看了一会儿,颔首,抬脚便进。
金铃一路引着北寰言往花厅去。
许都的王府结构跟暮云峰上的安王府结构几乎相同。
北寰言在都九年,从未来过。
但是赵惠一直都知道他。
入了花厅,赵惠坐在侧面,没坐正堂。她看见北寰言来,立即起身,向他行礼。
按照辈分,北寰言顶多叫她一声赵姨。
但赵惠是妾室,哪怕有侧妃的名义,在安王府也是个奴婢。
北寰言虽然没有世子的名号,但确实是安王府的小主子。赵惠身为奴婢看见主子,自然是要行礼。
北寰言看赵惠见她立即起身,看上去好像不托大不拿乔,但其实从进门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她没有出来亲自迎接,而是让婢女来,就是拿自己当主人家。
这是怠慢。
北寰言心道,这人确实如母亲所言,是个识大体,懂进退,有手段,并且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
“免礼吧。”北寰言走到正堂的位置坐下,“坐下说话。”
赵惠颔首应着:“是。”
北寰言不跟赵惠绕弯子,直说:“我需要些银子。”
赵惠愣了一下,问:“不知大公子要多少银子?”
北寰言想了想道:“先取两万两罢。”
赵惠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
北寰言也不管赵惠什么态度,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些后院里拿乔争宠作践人的手段他一概不想理。今日他还要进宫谢恩,没空与赵惠纠缠,更不想点破她的小心思。
说完事,立即起身快步往花厅外走,道:“午膳前着人送到临府。”
这话是命令,不是商量。
银铃刚烹了茶,才端来,北寰言就走了。
她连忙进花厅问:“主子,大公子怎么走了?”
赵惠轻叹一声,望着北寰言的背影,道:“这人是来讨债的。”
金铃也望着北寰言离去的身影道:“大公子确实是人中龙凤。”
“怎么了?”银铃一头雾水,把茶水放在桌上。
赵惠缓缓闭上眼:“银铃金铃,你们去账房点两万两银票,给临府送去。”
“两!”银铃睁大了眼睛。
金铃俯身应下,拉着银铃出去了。
取银票的路上,银铃拉着金铃小声说话:“主子为什么会对大公子这般言听计从?这安王府一直都是主子在打理,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半分。王爷、安王妃、大公子、二小姐什么都没做!”
“银铃!这是王府,谨言慎行!”金铃一声轻喝,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主子是为了咱们以后。”
“以后?”银铃不懂。
金铃道:“大公子虽然不姓许,也没有世子的封号,可他是安王殿下与安王妃唯一的儿子。以后安王府一定会传到大公子手上,主子这些代为管理的产业,都是皇家资产,是随着大公子走的。只有大公子让主子管,主子才能管。你明白吗?”
银铃点头,她听懂了。
在许都,在安王府摸爬滚打十六年,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安王善待她们,是因为赵惠辅佐有功。
但北寰言不会领这情,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立即夺了赵惠的管家之权。
她们的主子赵惠,只有恭敬顺从新一任当家人,才能在这里争得一席之地。
“但,大公子是个心善的。”金铃拍了拍银铃的手,“方才就出门迎客这件事本就是主子做得不对。可大公子没有深究,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想为这种小事浪费心力。方才主子与大公子的博弈,主子明显输了。无论是对安王妃还是大公子,主子都没赢过。”
赵惠让侍女去接安王府的小主子,想仗着长辈身份压他一头,想要在北寰言面前立威,这是计谋。
可于情于理,赵惠都是王府的妾室,是奴婢,如此对北寰言,是怠慢。
北寰言不问责,只说事让赵惠去办,是恩威并施。
他没有因为赵惠手上拿着许都安王府的管家权而畏惧,反倒是以主人的姿态,从容离开。
金铃苦笑:“大公子生成那副模样,十二岁三元及第,心里跟明镜一样。
“他是安王府的嫡长子他知道他才是安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他愿意,王府任他随心所欲。所以他不跟主子周旋,只是吩咐事情,让主子去办。
“大公子做事比安王殿下更加果决。他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事情因果利害关系的人。这样的人,不是主子可以随意拿捏的。
“主子自知没资本斗,就只能顺从,为了自己以后,也为了自己本家的人。”
银铃蹙眉,惊觉春雨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打在脸上,清清凉凉。
主子现在的结局,谁也不能说好,但谁也不能说差,只能说求仁得仁。
北寰言出了安王府,吩咐流风去宁远商号给宁叔带口信,说是要在临府建一个药庐,请宁叔找人来操办。
流风领命去了,北寰言便带着卫昭往宫里驱马而行
卫昭没来过许都,北寰言从朱雀大道直入皇城。
还没走两步就下了细雨。
“公子,”卫昭打马上前,“换辆马车罢。”
北寰言回眸,扬鞭一甩,马飞奔起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快速入宫就好了。
马蹄声在街市回响,行人纷纷避让。一身碧衣广袖在风中猎猎飞舞,宛若暮春晚来的雪,倾撒了一条长街。
朱雀门前,北寰言下马。
宫门里立即有内官模样的人打着伞出来,随行的三个小内官,除了替北寰言打伞的那个退在他身侧,其余都低头跟在身后。
北寰言侧目,看向身后小内官:“劳烦内官帮我亲卫要三个皇城的通行牌罢。”
那小内官低着头用眼角看了一眼跟在北寰言身后牵马的黑脸男子,没多话,只是应了一声,忙忙退去。
北寰言回身看向卫昭:“一会儿内官拿了牌子会带你去翰林院,你在宫门前稍等片刻。”
卫昭抱拳:“是。”随后便站在宫门口等。
北寰言又看向另外一个跟在身后的内官:“有劳这位内官,帮我们把马牵好。”
那小内官躬身,立即冒雨去把卫昭与北寰言的马牵到马厩去。
卫昭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场面。
北寰言他明明只是一个翰林院学士,师承临太傅。但他对下,却有着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忤逆的气场。
他站在巍巍皇城前,用极其有礼的话语让人去做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北寰言吩咐完,抬眸看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往翰林院去。跟在一旁打伞的内官,一眼都不敢看他,只是举着伞,跟着北寰言步伐。
很快两人就被春雨细化,融入了这座皇城里。
卫昭远远地望着北寰言逐渐消失的背影,心想,或许他本身就应该生在这里面的人。
北寰言到翰林院,小内官收了伞,低声道:“言学士的衣袍袖角都湿了,见上官失礼,不如随小人去侧室重新更衣罢。”
北寰言撩起衣袍确实湿了一片。
他告假四月,再见同僚,是不该如此狼狈。
他听小内官一言,跟他去侧室重新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