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府
凌信捂住脸,不想认这个妹妹。
北寰言轻笑,上前一步,欠身道:“太傅,这姑娘名唤凌芷,是凌信的胞妹,年十二。从医薛老谷主,早些年在谷里学医,没开蒙,很多字都不认识。我想着她以后要自己研读医书,便把她带回来,请太傅教她读书识字。”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临允揉了揉凌芷的脑袋,问:“小小年纪,就会医术?”
凌芷连连点头:“神仙爷爷,我、我可以帮您调理身子。”
凌信连忙把凌芷拉过来:“你有完没完?”
临允摆手:“小孩子,活泼点才可爱。”
人还没散去,门房就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景雀内官到了。
秋薄才走,这会应该还没进许都。
景雀这时候来,应该是早就接到了消息。
许景挚特许临允不出门迎接宫里內侍与圣旨,北寰言便代为去门口迎接。
景雀身着一身翠绿色内官衣袍,衬得着他的脸格外妖娆。这种料峭的颜色,也只有景雀能穿出它的韵味。
景雀看见北寰言欠身一礼:“言学士,有陛下口谕给您舞姑娘、凌家兄妹、时公子。”
“景内官进来说吧。”北寰言让开位置,让景雀进门再说。
景雀颔首笑着,撩起衣袍,上了台阶,往花厅去。
“言学士不在许都的时候,我代替陛下来看过临太傅,太傅身子都好。”景雀低着头,用他惯有的处变不惊、温和的声音跟北寰言说话。
看来他不在许都这些日子,景雀没少出宫来看望太傅。
北寰言心中感激,低声道:“多谢景内官对太傅的关照。”
两人说话便到了花厅。
临太傅生性节俭,府邸不大,够他一人住即可。
前院就一个花厅一间书房带着寝室,剩下便是满园的奇花异草。
从前门进来,到花厅距离不远。
许景挚当初接北寰言来许都之前,就让人把临府前后左右的宅子都买了过来,命工部扩建。
一开始,临允不同意,说是劳民伤财。
后来是景雀来劝说临太傅,这屋子是给北寰言北寰舞建的,是陛下一片心意,临允才默许。只是扩建是后院,前院还是他一个人住,没做改动。
景雀进花厅,看见花厅里两侧坐了一群少年人,心中了然。
他先向临太傅行礼,而后向身边北寰舞、凌信、凌芷、时均白、卫昭、流云流风一一行礼。
凌芷没见过景雀,奇怪道:“呀,这个小哥哥怎么知道我是谁?”
景雀稍稍弯下腰,注视着凌芷的眸子,笑着回答:“自然是见过芷姑娘的画像。”
行完礼,景雀才道明来意,说是三日后,三月初三,是北寰言与北寰舞生辰,陛下特地传了口谕,让他们进宫去庆贺。
陛下二月里吩咐萧皇后开始准备。
凌芷一听北寰言与北寰舞要进宫去过生辰,连忙又问:“言哥哥舞姐姐的生辰,我能进宫参加吗?”
景雀胳膊上搭着拂尘微微浮动,他又弯下身,回答凌芷的问题:“言学士与舞姑娘的朋友,自然也是可以请进宫去参加的。”
说是口谕,其实就是圣旨。
北寰言欠身接旨。
景雀就是来说这事,说完便匆匆走了。
北寰言蹙眉,若有所思看向临允。
临允道:“陛下难得这么有心,你收拾收拾,进宫谢恩去罢。”
北寰言点头,带着时均白往自己院子去。
北寰双子住后院,不去后院根本不知道后院奢华程度。
后院分布建造得简单明了。
左手边,靠西面建的是一座古朴的院子,名唤蔚兮堂,是北寰言住的地方。堂名取自“荟兮蔚兮,南山朝隮”。
院内也如堂名一般,草木繁盛。
整个院子是江南园林建筑风格。
白墙黑瓦朱门四角楼,藏匿在葳蕤古松之间,圆形洞门不能直接窥探其内里。
只是从门前惊鸿一撇,每走一步,换一个方位,看见的景观就大为不同。池水、假山、盆景交错纵横,在咫尺间摆出大乾坤。
移步换景,步步藏花。
这一看就是行家设计,工部在给北寰言建这蔚兮堂,着实花了些心思。
而右手边,靠东面则是直接建了一座蕊仙殿。
既是殿阁,自然是朱墙红瓦大地台。
这是按照宫里的规制减了些定制建造的殿阁。
在临府外看不见这蕊仙殿,只有走进来,才能看见其奢华程度。
建蕊仙殿的时候,临太傅还上书,斥责陛下太过奢侈。
许景挚见到奏折只是一笑置之。
临太傅若不上书来斥责他,他倒觉得奇怪。
临允教许景挚的时间比许安归长,许景挚因为腿疾,封王了以后也一直住在许都,直到冠礼前,都还听临允的筵讲。
许景挚在临府增设殿阁这事是一意孤行。
何止是临允上书,御史台的言官们也写了不少折子直鉴。
可这事他有自己的私心,谁拦得住?
再说,哪个人没有私心?
更何况他是帝王,掌管天下之人。
凌芷跟着北寰舞去了蕊仙殿。北寰舞跟北寰言不一样,她住的蕊仙殿,里里外外都有人伺候。内院清一色的侍女,外院有小厮。
北寰舞把凌芷带到偏殿:“你以后住这里,今晚先跟我睡吧。我让人把这里给你收拾出来。”
凌芷连连点头。
她想了想问:“舞姐姐,附近有没有闲置的地?师父让我在许都帮他种点草药。”
北寰舞思索片刻,点头道:“有是有,不过没开垦过。我一会儿带你去看,你看看要开垦多大的地方。我让人给你弄。”
北寰言带着时均白进入蔚兮堂,这里楼阁长廊下有池水铺垫,处处都带了些水。
这里面景好,地方却是不怎么大。
屋子全在一处,用山景隔开。
北寰言把时均白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指给他看,又指了指隔了一道白墙,假山之后另一座院子道:“师兄住这里罢,我……”
北寰言还没说完,流云立即道:“我去给时公子收拾。”说罢便去找府上管家要床垫被褥一类的东西。
北寰言有些不习惯。
凌信可高兴坏了。以前北寰言一心读书,这些琐事都是他帮着北寰言处理。眼下北寰言有了亲卫,很多事都不用他去办,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干自己的事了。
卫昭与流风跟在北寰言身边一直没说话,北寰言没忘了他们。
他亲自带他们往后面去。
整个临府最后面,是一片空地。像是校场。
“这里一般是凌信习武的地方。”北寰言解释,“我院子里就四间屋子,你们晚上值夜住一间,其他的人就只能住在这里了。委屈你们了……”
卫昭对住的地方不挑,难不成还能比军营里环境差?
流云不在,流风便接话道:“全听主子安排。”
“一会儿儿我让管家来帮你们收拾。”北寰言把两人带到校场边上一排屋子边,从左边开始介绍,道,“这间是净房,这间是更衣室,这间是器材室。后面的屋子你们随便住。”
卫昭点头,自顾自地去找了间屋子。流风也去选了一间屋子。
凌信站在一边用手肘顶了顶北寰言胳膊:“哎,你从家出来带银子了吗?”
北寰言回眸望着他,意思是让他有话直说。
凌信说:“借我一万两银子如何?”
北寰言淡然回道:“我一年俸禄折合成银子二百两,都给你。”
凌信“啧”了一声:“二百两够干什么?!我说借一万。”
“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北寰言不解。
凌信衣食住行全在临府,由临府担着。
每个月凌信从御林军领俸禄。
他跟北寰言官职品级差不多,一年俸禄也差不多,折下来都是二百两银子。放在一般百姓家里,够一家人几年的正常花销。
北寰言在翰林院这些年俸禄都被北寰舞拿去挥霍了,他自己没留下什么。可凌信成日里除了习武也是研学医书,也不怎么出门,没什么额外花销,他忽然要一万两银子,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凌信挠挠头:“小芷不是也来了吗?我想要点银子,在这建一个药庐的。我以前一个人可以对付,她师承薛灿,用的毒物可都不便宜。”
建药庐……
北寰言颔首,思索片刻道:“这事可以找宁叔帮忙。以前母亲在许都的时候有一个宁叔置办的府邸。府邸里就有一个专门给薛神医建的药庐。如果我记得没错,薛神医好像在宁远商号投了药房。”
凌信道:“找谁来帮忙建药庐,那还不是要银子吗?”
北寰言睨了凌信一眼:“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与小芷一起列物品跟药材的单据给我。”
凌信挑眉:“我就说么,你堂堂安王府小世子,能没点私产?”
凌信转而眯起眼睛,望着北寰言:“不对,怎么我说要银子,你就不搭理我。我一说给小芷用,你就有主意了?”
北寰言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凌信不依不饶跟上,非要北寰言说清楚。
北寰言直直走到侧院,去了马厩准备牵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