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开仓放粮
北京城内，原本繁华无比、权贵如云的正阳门大街上，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苍白地跪坐在路边，她佝偻着瘦骨嶙峋的身子，怀中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身前放着一个破碗。
“娘。”
小男孩奄奄一息地睁开一条眼缝，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仿佛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个‘娘’字。
妇女的内心瞬间破防，一股不甘但又无能为力的悲痛涌上了心头，看着怀中的至亲骨肉，她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随后整个躯体都开始隐隐痉挛。
两行热泪刺的早已不堪重负的双眼沙沙作痛。
为什么，活着要这么苦……
几天前，她第一次跪在粮铺掌柜面前，乞求对方可以低价卖给她一些粮食。
随后，为了活下去，她狠心卖了自家的所有田地，换来了几两银子，可粮价的增长，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带着自己年仅四岁的儿子，跪在街上乞讨。
下跪是屈辱的，可在当下的社会中，这是她一个弱女子唯一还可以做的事情。
几个人从街上跑过来，妇女条件反射般跪正了身子，朝着几人的方向磕头。
“活菩萨，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
妇女感应到几人停在了她的身前，心中大为触动，更加慌张地磕起了头。
一个威武的男声传来：
“朝廷正在承天门开仓放粮，别在这儿跪着了，快去吧。”
妇女内心一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离她远去，抬头一看，只见那是一队士兵，是这几天一直在街上巡逻的勇卫营。
她对勇卫营的士兵印象还是比较好的，以前北京城一乱，在街上维持治安的士兵会和强盗一起抢劫。但这些勇卫营没有，甚至还为了自己停下了一次脚步。
“朝廷，开仓放粮？”
这事她自然知道，朝廷已经放了几次粮了，可每一次她都抢不到，去了也是徒劳。
“娘……我饿。”
怀中，小男孩努力地努了努嘴，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小男孩的话语如同有一股魔力一般，让她的身体又有了一丝生气，她突然发现，她所做的一切，变卖祖产、丢弃尊严，不都是为了她怀中这个喊了自己一声‘娘’的孩子吗？
若没有她，孩子早就在这乱世中饿死了。可若没有这个孩子，还会有什么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呢？
妇女突然想通了，她露出一个怜惜又凄惨的笑容，艰难地站起身，对着怀中的孩子说道：
“走，娘带你去找吃的。”
……
北京皇城，承天门。
“万岁爷，范永斗抓住了……在陈演的府邸门口。”方正化站在崇祯身后，躬身说道。
崇祯正看着下面不断汇聚的人流，闻言心念一动，狐疑道：“不是在鸿宴楼吗？怎么弄到陈演府邸去了？”
方正化道：“回万岁爷，鸿宴楼中设有密道，范永斗借此逃了出去，老奴猜测他是想到陈演的府上避难。”
崇祯眉头一挑，轻笑道：“哦？你们正好在陈演门口把他抓获了？”
方正化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即使有密道，他的行踪其实也一直在东厂的监控之下，我们看到他逃出密道，逃到了陈演府邸门口，然后……他拍了一盏茶功夫的门，愣是没人给开。”
崇祯突然笑了出来，说道：“你们就在旁边，看着人家拍了这么长时间的门？”
方正化也笑道：“本来以为陈演会庇护他呢，到时候老奴再带人冲进去，抓他们两个一个现行。只是没想到，这陈演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竟将范永斗拒之门外。”
崇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承天门前搭了一个高台，高台的下面此刻堆满了装着粮食的麻袋，勇卫营和锦衣卫维持着下面的治安。
北京城的百姓，看到了承天门前堆积如山的粮食，一个个都糟乱起来，但看到披甲执锐的勇卫营和不苟言笑的锦衣卫，一个个也都心有怯意。
那妇女也在人群中，渴望地望着那一袋袋的粮食，不知道朝廷到底要干嘛。
就在这时，只听咚然一声钟响，所有的士卒都挺了挺身子，承天门上令旗飘动，气氛瞬间就肃穆了起来。
官兵的肃杀让人群也暂时静了下来。
这时，承天门大门打开，一队士卒押着一排身穿白色囚服的人犯上了高台。
这些人犯也不知犯了什么事，一个个被塞住了嘴，表情扭曲，口中呜呜然，一脸惊恐与悔恨的样子。
“这是干嘛，要砍头吗？”
“咱也不知道呀，不是说放粮吗？”
“咦，中间留着山羊胡的那个人好生眼熟啊。”
“唉我看看，这……这不是跟我们抢粮食的那个人吗？”
被押上高台的，正是山羊胡、张发等一群人，这些人的窝点刚刚被卢九德捣毁，几人在诏狱的特殊招待下对炒作粮价的事情供认不讳，随后直接就被抓到了这里。
人群终于把他们认了出来，情绪瞬间就被点燃了，谩骂声不绝于耳。
“就是这个狗东西，一直在哄抬北京的粮价！”
“给我砍了他们，以解我北京百姓心头之恨！”
“我出三两银子，买这家伙的人头回去当夜壶。”
“砍头实在太残忍了，建议还是凌迟吧。”
“对对对，若是凌迟，我必出钱买他几片肉！喂狗！”
正在众人义愤填膺时，承天门门口，又跑出来两队士卒，如两道城墙般围出来一个通道，随后，一抹明黄色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全场瞬间屏息，百姓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抹明黄色装束的男人，带着和善的微笑，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那明黄色的衣袍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龙纹，和他身后跟着的两位身穿大红官袍的一品大员，无不昭示着他尊贵的、唯一的身份。
很显然，立于万千人眼前的这位，正是当今大明的天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遥不可及的人物，崇祯皇帝。
“这是……是皇帝吗？”
“这可是在北京，除了陛下，谁还敢穿龙袍。”
“陛下……真是陛下……”
人群呆呆地看着走上高台的崇祯，一时间都手足无措了起来。
直到台下的勇卫营和锦衣卫下跪高呼万岁，群众才反应了过来，人群如同波浪一般从前往后跪下，慌乱的‘万岁’声传出。
崇祯环顾人群，他虽然有着现代人的观念，但看到如此多的人跪在自己的面前，胸中还是不自觉的升腾起一股豪情，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肩上担负着的万千生命的责任。
从百姓的视角看，高台上万众瞩目的崇祯，是高大的。可从崇祯的视角看，迎面的是数以万计的人海，在他们面前，自己何等的渺小。
一股责任感扑面而来，重如泰山。只到真正的面对百姓，崇祯才明白了自己重生为皇帝的使命。
崇祯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我是崇祯，是你们的皇帝，今天，我与你们一同站在此地。”
崇祯顿了顿，等待传令兵将自己的话传遍整个广场，全场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或疑问或期冀地看着自己。
“这些天，是我让你们受苦了，你们不该跪我，我该向你们谢罪才是！”
崇祯不再自称为‘朕’，他是真心想带这些百姓走出苦海，不至于被满清的铁蹄踏破。
传令兵将崇祯的话迅速传遍，百姓一个个都难以置信般瞪大了双眼，他们无法想象，平时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竟然在向他们这些普通人认错。
“我身后这些人，就是这次哄抬粮价的罪魁祸首，今天，就要当着全天下的面，将他们斩首。”
崇祯袖袍一挥，冷冽说道：“行刑！”
话音刚落，身后的倪元璐将一个令牌扔出，随即台上的几个士卒‘锵’地一声把刀拔了出来，毫不拖泥带水地斩下了那群人犯的人头。
见此情景，台下顿时欢声雷动，百姓一个个拍手称快。
【作者题外话】：这个忙碌的周终于过了，拖更了一周对不起大家，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接下来就要到李自成的剧情了，突破周遇吉的宁武关防线后，崇祯与李自成会在北京正面对决，我会尽量把这段写好，感谢还看到这里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