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吾皇万岁
台上几个人犯的血都快要流光了，百姓依旧在拍手欢闹，仿佛过年一般。
崇祯见此情景，也不好意思将群众打断，可是接下来还要放粮呢，于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两个臣子，倪元璐和王家彦。
倪元璐笑着摇了摇头，‘老奸巨猾’般向后退了一小步，表示这事他可没有办法。
倒是王家彦笑着摇了摇头，给了崇祯一个信心满满的眼神，随后走下了高台，从旁边的勇卫营身边抽出一把刀来，一刀斩在粮食袋上。
顿时，花白的粮食如同一条小溪般从中流了出来。
王家彦的这一个动作很小，但在人群中产生了不小的涟漪，人群却顿时静了下来，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到此的真正目的，一双双眼睛渴求地看向一袋袋的粮食。
崇祯赞许地看了王家彦一眼，心道还是觉醒过的人有办法，一个小动作瞬间就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随后，崇祯提了一口气，大喊道：
“百姓们，今天的正事乃是开仓放粮！我要告诉大家，其实南方的运粮船并没有被劫，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河面结冰而耽搁了几日罢了。”
“只是没想到，京城里的这些奸商，竟然大肆传播粮船被劫的谣言，并暗自大量收购京师存粮，恶意哄抬粮价，以期牟取暴利！”
崇祯说完，台下的百姓顿时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台上的奸商已经被砍了头，心中对于这些吸血鬼的怨恨却更深了。
但还是有懂行的听懂了崇祯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粮船没有被劫？都是谣言？
那若是这样，岂不是会有一大批粮食来填补北京的市场？
连皇帝都亲自下场了，朝廷显然已经完全涉入了这件事，而且手段强硬，那商收购的粮食现在在谁的手里？
崇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现在，你们看到的台下的粮食，全部都是奸商囤积的。这些本该是我们的粮食！所以，朝廷今天就把这些还给你们！开仓放粮！”
“同时，朝廷将设立战时后勤部，京师的粮市将被朝廷全权控制，粮食的定价与粮食买卖都要经过朝廷的同意。”
“从此刻开始，粮价回归正常！”
崇祯话音刚落，前面的百姓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好久的心情，一些人直接大哭了起来。
这是在即将溺死之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看着言语诚恳的崇祯皇帝，笑容可掬的倪元璐、王家彦，还有纪律严明的勇卫营……
不知为何，看到以前他们口中骂着的‘狗皇帝’、‘奸臣’和‘死丘八’，他们此刻的心态竟是一阵的安稳。
百姓对于朝廷的看法，在这件事后悄然发生了改变。
随后，全场的百姓都自发地跪了下来，高呼声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见此情景，崇祯站在台上，身体竟隐隐颤抖了起来，两行热泪悄然滚落。
他以前想要改变明末，不过是因为前世对于明朝的喜爱和对于历史的遗憾，更因为他重生成为的是崇祯。
为了他自己能活下去。
若是他重生成为了李自成，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灭了大明吧。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万千百姓，他的心中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重生成皇帝，不仅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拥有了毁天灭地的神器，更有了肩负天下生灵的责任。
“娘，我饿？”
小男孩奄奄一息地道。
“别急，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快跪下。”
“为什么要跪？”
“因为那是我们的皇帝，是他给了我们吃的。”
……
山西前线，代州城。
肃穆斑驳的城门慢慢打开，两个勇卫营的将领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独身前来的熊通。
这熊通本是明将，周遇吉奉崇祯的旨意，去后方构建宁武关防线，令他负责黄河防线的防务。
黄河是阻挡李自成的第一道防线，其次是以太原、宁武关为代表的山西防线，再次是大同、宣府、阳和、居庸这北边四镇。
三条线之后，便是大明的心脏，首都北京。
北京城作为大明的心脏，已经被历代皇帝建设经营了二百多年，城墙高大坚固，防御设施完善，甚至不惧大炮轰击。
它将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抵挡李自成大顺军的冲击。
前后四道防线，中间还有众多的城池关隘，看似很坚固是吧？
实际上，从西安到北京，如此长的战线，也仅仅阻挡了李自成三个月的时间。
黄河防线跟没有差不多，坚固的太原城也只守了三天就被攻破。
什么原因？
熊通投降李自成，黄河防线告破。太原守将张雄叛变，与李自成里应外合拿下了城池。明军一路上望风而降，根本就没有组织有利的防御。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人心散了，城池再坚固也没用。
熊通看了一眼高大的代州城墙，笑着朝两人拱了拱手。
“兄弟，我乃熊通，有事要求见你们周总兵。”
其中一个将领面露厌恶，知道他是来劝降的，也没有还礼，只是不屑地说了句：“进来吧，周总兵等你许久了。”
熊通闻言心中一动，等了许久了？难道周遇吉早有投降之意？
怀着疑惑，熊通被带到了城上的一处敌楼，周遇吉正一身甲胄地端坐在里面。
熊通环顾四周，发现敌楼最里面还有一张小床，几张桌椅，桌上铺着地图，除此便空无一物了。
“周总兵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与士兵同吃同住在城楼之上，在下佩服。”
周遇吉知道他已经投降了李自成，也知道对方此次前来的目的，却没有直接点破，而是问道：
“熊将军，你率领几万大军据守黄河天险，怎么这么快就被闯贼被击败了？”
熊通一愣，没想到周遇吉一上来竟然这么问，这明显是在明知故问地羞辱他。
怎么败了，还不是他自己先投降……
“周总兵，我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大顺百万大军压境，凭我那一点老弱病残，无异于以卵击石，战端一起，可是要苦了黄河沿线的百姓了。”
周遇吉不禁嗤笑了一声，心中暗骂无耻，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说道：“那你好好说说，什么是天命？”
熊通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此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周总兵，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可是当今的豪杰，不会还看不清当下的形势吧？”
“你想想明朝的这几任皇帝，从弘治帝开始，先是正德荒诞不经、刘瑾乱政，再是嘉靖敛财修道、一心长生，百姓深受其苦。万历朝开始党争不断，东林党阉党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为何这些年天灾不断？都是明朝的皇帝倒行逆施所致，这是上天在暗示啊！”
“嗟尔明朝，气数已尽！”
“反观我大顺，这些年来得天眷顾、民心所向，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明军更是望风而降，这就是天命。”
熊通顿了顿，接着说道：“周总兵，据在下所知，这代州城和后面的宁武关，守军应该不过两万吧。您的精锐勇卫营，此刻也不过还剩下四千人吧。”
“这情形，就算是诸葛亮再世也救不得了，我给你透个底，大顺军现在可有四十万大军，无论如何宁武关也守不住！不仅是宁武关，北京城破也不过早晚的事。”
“我们大顺朝陛下乃是当今英雄，正所谓英雄相惜，很想招揽周总兵这样的猛将，与我等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熊通滔滔不绝地讲着，讲的口都干了，但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游说的全程，周遇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语言稍微一顿，房间就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气氛很是诡异。
熊通刚开始没在意，但此刻看着周遇吉冷冽的眼神，他的心中突然打起鼓来，被盯得发毛。
“周、周总兵，您意下如何？”
熊通试探着问。
周遇吉又盯了他几眼，脸上逐渐浮现出怒意，突然一拍桌子腾然站起，一身怒火陡然爆发，指着熊通便骂：
“你个孬兵休要再言！你当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好事吗？我让你去守黄河，你却纵兵劫掠黄河沿线的百姓！可有此事？”
“为什么士兵要劫掠百姓？还不是你克扣他们的军饷！连军队的口粮都被你转手卖了，只让军队去抢百姓！可有此事？”
“我让你整理黄河防务，你却天天在前线花天酒地，闯贼来了就直接投降，可有此事？”
“若不是你是朝廷派来的，带着兵，还算有点用，我才没有杀你！”
“现在倒好，你这种人渣，竟然跑到我面前来讲什么天命，论什么大义！你也配？！”
“我受国家厚恩，带着勇卫营的荣耀和尊严，怎么可能跟着你叛乱！你统兵在外，不去杀贼，为何反而要做说客！”
周遇吉一阵声色俱厉，一脸的愤怒与悔恨，熊通哪里见过周遇吉这个架势，已经被吓得双腿战战了。
“熊通，今日我不杀你，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也正好断了李自成招揽我的假仁假义！来人呐！将这叛贼拖下去砍了！”